特殊职业
来源:中国作家网 | liuxiquan 2017年11月28日10:42
她,叫黄菡,人长得俏丽,有文化,又有几分姿色,却在十字路口的边上摆水果摊为生。
除了摆水果摊,她还有个特殊的职业。按照她的话说,就叫做“狗逮耗子一一多管闲事的职业”,三十六行里都难找。
她的一双凤眼,灵动而犀利,不时地环视着附近的化工厂,见谁家的烟囱喷出不正常的赤橙黄绿青蓝紫,或者她闻到了哪个厂有刺鼻子的味道,或看到排泄污水,她就会迅速地掏出手机拍照、或录像,然后发送给环保局;有时干脆手机掏出来,直接就拔通:
“喂一一环保局吗?……”
要不了多久,环保局的那辆银灰色的小车就开了过来,驶进她检举揭发的厂内。于是便看到该厂内围聚着许多人,闹哄哄的!
她隔岸观火,瞧着热闹。谁也料不到是她检举揭发的。
不一会儿,她所检举揭发的厂,烟回归黑白的素淡;气味也荡然无存;污水也不见了。
这时,她的嘴角会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为自己干的这一特殊的职业而高兴。
她在去年上半年还没摆水果摊,和丈夫同在这附近的一家化工企业上班。夫妻俩在厂里干的是室内活,三、八制,每天八小时,不重,也不累;薪水每月每人也有四、五千元,也还可以;厂区离家仅十里八里,也不算远;回家有时还能理理家务,照顾一下有时住校回家的儿女,……俩人觉得工作不错,每天都非常敬业地按部就班地生活着,从不迟到或早退,也从不旷工。
去年晚秋的一个早晨,大雾迷漫着。黄菡和丈夫依然同乘一辆电动车,像往常一样,一起去上班。
雾的能见度当时不足一米。到处是“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他们走在乡镇小公路的边上,打开车灯,小心地游动着。在他们的身边,不时有慢悠悠的机动车辆,亮着灯,鸣着笛,特别谨慎地驶着。可还是有一辆电动车被大雾蒙住了眼,迷失了方向,瞎子似地,撞到了他们,……
等黄菡在路边的香樟树下苏醒过来时,见身边浑身是血的丈夫早已没了气,……
肇事的电动车也早已逃遁得无影无踪!
白茫茫的大雾里,黄菡悲恸地哀嚎着。
这时,才惊动了路人。有好心的路人,用三轮车把她、连同死了的丈夫,一起送回了她的家。
往事不堪回首。有时黄菡独自在水果摊前,想着想着,就流下了辛酸的泪儿。
这雾白白夺去了自己丈夫的生命,使一个完整、快乐的家庭,转瞬间就破裂了。留下一儿一女两个学生让她独自面对。
黄菡忍痛含悲地火化、安葬了丈夫后,在一个繁星闪烁的深秋夜,她在屋内,在柔和的电灯光下,在面对面地和儿女谈心。她语重心长地对儿女们说:
“妈供得起你们念书。你们要好好读书,不要辜负你们爸爸生前对你们的期望。妈希望你们将来能涉足环保专业,治好毒雾,告慰你们九泉下的父亲!……”
说完,她放声地痛哭着;孩子们也跟着她一起哭着。
俩孩子住在附近就读的那所中学,雾天也不用跑来跑去的。这样,她才放心、安心。
俩孩子都乖;成绩也不错。特别是女儿,每学期都得奖状回来,家里的一面墙,都被贴满了。
每当独自一人在水果摊前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时,她的脸上会不自觉地露出欣慰的笑容。
黄菡,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寡妇,依旧给人一种“花开正当时”的感觉。难勉会招蝶引蜂。
在丈夫死后不久,有个轻薄的汉子,来到她的水果摊前,讷讷着:
“我给你一千块,……陪我一晚?……”
“叫你妈陪你去吧!”
黄菡怒怼着这汉子;弄得这汉子面红耳赤地溜走了。
有个本镇中学的朱老师,也看好了黄菡。这位朱老师,和黄菡差不多大,也是三十多岁。他还有一个女儿。
在去年冬天的一个晚上,朱老师找到了黄菡的家:
“黄菡,嫁给我,我养活你!你就不用再去卖水果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卖水果?”
她,苦笑了笑,诘问着。
弄得朱老师瞪大了眼,困惑地望着她。
就听黄菡徐徐说道:
“除了卖水果,我还有个特殊的职业一一专门搜集附近的污染源,举报,投诉,……”她停了停,叹口气道,“我想再婚,可我一想到孩子他爸是白白地死于那可恨的毒雾,心里就痛!此恨不除,心里不快!”
黄菡缓了缓口气,正告朱老师道:
“所以我暂时不想再婚。”
“不慌不慌,我等你,我等你!”
朱老师连连地说着,表示理解黄菡的心情。他坐了一会儿,也就告辞回去了。
黄菡冲着朱老师渐渐远去的背影望了望,说道:
“我可没叫你等哟一一!”
她连说带笑着,像似真话,也像似玩笑;清脆的笑声,在冬夜里飘荡着……
第二天,黄菡依旧顶着寒风在卖水果。天冷,没人,她缩在临时撑起的帐篷内,翻看手机。无意中,她看到了一则新闻,说本市的环保局长,因为收受了一些化工企业的贿赂,不作为,所以被抓了。新闻旁边还附有她发过去的那些污染图片。
看到这些图片,黄菡甭提多开心了。她深感这位局长的下台,也有她出的一份力呢。
“这该死的局长,见钱眼开,不顾环境的污染!早被抓,我丈夫也不至于死!”有时半夜睡醒,黄菡想起来,还忍不住地诅咒着。
时间如水,在匆匆流逝。
转眼又到了今年的麦收时节,有一天晚上,黄菡正好收了水果摊,在家。她见远处火光冲天,便知道有些人白天怕政府的人,在这晚上偷烧着秸秆。便迅速地骑上电劢车,来到焚烧现场,悄悄地用手机把现场详细地录了下来,发给了环保局。
她在网上查过,雾天,跟这焚烧秸秆有很大的关系。
不一会,镇长,村干部,都来到了焚烧的现场,忙着扑火!结果,用水桶浇了半天才浇灭。
镇、村领导核实了放火的人,勒令放火的人明天上午到镇长办公室,去写检讨,与受处罚!
有人怀疑是黄菡放走的消息,可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谁也不想惹这死了男人的女人,勉得落了个“欺负孤儿寡母”的嫌疑。
自从那位环保局长去年冬天被抓后,环保力度明显不一样了,黄菡再没见过雾天。
黄菡在这马路边,也有一个多月没闻到刺鼻的味儿了,也没见到五颜六色的烟、或污水了。
她忽然想到了几天前给她打电话的朱老师,问她想不想和他结婚?……
黄菡拔道了朱老师的电话:
“喂一一朱老师吗?……明天陪我去孩子他爸的墓前烧点纸钱……”
她想到墓前告慰亡灵:那害死他的毒雾,目前已得到了有效的治理。
黄菡不打算再摆水果摊了,因为她的特殊职业已失闲一个多月了。
手机里传来了朱老师应诺的笑声,和那“黄菡,我们结婚吧”的求爰声。
天也渐渐地冷了,她想和朱老师在一起幸福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