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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金娘红了

来源:中国作家网 | 朱华胜  2017年11月20日10:36

晨曦微露,石蕴起床。她在厨房生着火,煮了一锅甜白酒水,一股甜甜的味道从厨房向四周弥漫。她泡了三碗泡米,放在桌上,大声喊:“辉儿,芹儿,起来吃早餐。”

石蕴稀里哗啦吃了一碗,打开门。几只早鸟,在房顶低声招呼,打破了村小的静谧。得赶在上课之前,把水挑来,不然今天中午学生娃娃就没有水喝了,石蕴这样想到。

夜间,老天破天荒地下了一场小雨,已三个月没见一滴雨。山路曲折蜿蜒,两旁的蚊子草上面沾满了露水,像水晶珠子一样,含情脉脉地张望。石蕴小心走着,没走多远,鞋子、裤脚湿透了。

水塘那儿,来得早的村民正在舀水。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看见石蕴,笑着大声说:“石老师,怎么又是你来挑?该是沈老师了吧!”“他爱人病了,得去照看。”石蕴放下水桶,笑着回答。“借口吧?看来还是像以前的老师一样不安心。”旁边一个妇女接口道。“只有石老师,在咱们这穷得连水都没有的地方,留下来,一留就十来年。”胖妇女脸上荡漾着难得的水波一样的笑纹,接着说,“石老师先来舀,你还要赶去上课呢!”“谢谢,胖婶。”石蕴拧着水桶走上前去。胖婶的话语,犹如暖暖的芬芳,让石蕴眉头舒展开来。

这眼山泉,从石缝里渗出来,聚在小水塘里。石蕴伸瓢舀水,舀了几瓢,就没水了,得再等一下,等水渗出。

水塘上面是几棵豆金娘树,散得很开,大蓬大蓬的。一些长熟了的果子会掉进水塘里,圆圆的,红红的,艳艳的,异常醒目。豆金娘树,初夏白花悦人,入秋后红果诱人。石蕴是来这儿才知道这种野果的。唉,看见豆金娘,如烟的过往,总是纷纷攘攘地跑来。

当年,石蕴与恋人刘健中师毕业分配到乡里,等候再分配。趁这空挡,刘健带着她,扑向田野,顺着山坡地埂玩耍。石蕴看到满山的红果子,问刘健才知,叫做豆金娘,可以吃。“很好吃。”她吃了后不禁赞道。

当他们采摘了很多豆金娘回来时,得知分配结果,刘健失落地把口袋里的豆金娘摔在地上。刘健的举动让她很惊讶。一同来报道的有四位,另两位留在乡里中学,她与刘健被分到大山里的黄崖山村小。后来知道,留乡里的,一位是乡教办主任家姐姐的儿子,另一位是乡政府食堂卖票的翠菊的女儿小婉。翠菊是乡里出名了的美女,说是与乡教办主任走得很近。

很多同学知道后,安慰石蕴,反正你们是恋人,分在边远的村小,不会孤独。石蕴也这样想,与相爱的人在一起,再苦再累也觉得甜。石蕴知道刘健不这样想,他向往县城,她总是从刘健眼里读到令她不安的神色。

“石老师,可以舀水了。”胖婶大嗓门把石蕴的思绪拉了回来。

这时,通红的太阳已经从山梁上爬出来了,霞光四射。石蕴挑着水,走一段换一只肩。她从小在县城长大,几乎没有挑过水。与刘健分到黄崖山村小后,挑水的事自然是他的。刘健生在农村,是挑着水长大的。那阵子,他也舍不得让她挑水,她怀了他的孩子。为此他俩争论过,要不要,这可是未婚先孕啊,在这大山深处的村子,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无奈,她只得同意刘健提出的举行结婚仪式的想法。村里的人结婚,是以结婚仪式为准的,人们不在乎有没有结婚证,很多人,在一起过了一辈子也没有结婚证。他们摆了几桌,请了几个附近的家长,还有乡里教书的那个同学和小婉。就这样,他们成家了。村小就只有他们两个老师,他们来之前换过几拨人,最长的就一年。石蕴记得,请客那天,满山的豆金娘红通通的,她的心也是红彤彤的。

石蕴挑了好几转,看看水缸已经满了,便放下水桶。这时,太阳已经爬起竹竿高,孩子们陆续进校了。村小简陋,就有两幢平房,一幢平房是两个教室,另一幢平房是他们两个居住的房间。整个村小,围有一个大院子,用鹅卵石砌的矮墙,围成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场院。石蕴拿起扫把,在教室门前的空地上扫了起来。

“石老师,我来打扫。”

“不了,孩子们,快进教室读书去,按我昨天布置的课文朗读,稍后我要来听写。”

“妈妈,我们进去了!”石辉一蹦一跳,拉着妹妹石芹,背着书包朝教室缓缓走去。

看着兄妹俩快乐的背影,石蕴心里暖暖的,湿湿的。

时间真快啊,来村小,一晃十二年了。在岁月长河里,生活的扁舟,泅过时间的沙漏。两个孩子渐渐长大了。然而,那些痛苦的日子,却难以抚平。

“快,健,我疼得厉害,怕是要生了,你快去请胖婶。”石蕴扶着门栏,脸上现出痛楚的神色,对坐在院子里看着月亮发呆的刘健说道。

胖婶动作很熟练,一副轻松的模样。村民说过,黄崖山村的孩子都是她接生的。

石蕴咬住毛巾,不想发出像其他女人一样声嘶力竭的喊叫声。此时,她湿漉漉的头发凌乱地贴在她全是汗水的额头上,眉毛紧紧拧着,眼睛睁得通红,呼呼喘息着,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

一声婴儿啼哭,打破了夜的宁静。挨得近的村民笑了,这可是村小有史以来第一个降生的孩子。

胖婶把孩子包裹好,放在石蕴怀里。月光透过窗户,石蕴苍白的脸上泛起红色,朝胖婶笑笑,轻声说道:“谢谢胖婶!”

“叮铛!叮铛!”上课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打断了石蕴的回忆,她拿上课本以及备课本往教室走去。

石蕴上课很注意与学生互动,她明确规定,她讲完课,学生必须提问。提问记入学生的操行分,按一定比例作为思想政治的成绩,并作为学期结束评选“三好生”的依据之一。坚持下来的结果,她的课堂十分活跃。乡里组织的教学观摩活动,最后的考评,她当之无愧地排在了第一。事实上,孩子们最喜欢她的课。石蕴心里明白,她是心安,安居才能乐业,才会下功夫研究教学。其他的老师不是不会教学,是不安于在这个大山里。这儿贫穷、落后,交通不便,加上严重缺水。有一个女大学生,分来一周就自己走了,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因为这个女大学生每晚要洗澡,这儿连洗脸水都金贵,还有每晚的洗澡水吗?

一天在紧张又快乐的教学中结束,晚霞洒在孩子们的背影上,孩子们互相踩着地上的影子回家。面带笑容的石蕴看着最后一名孩子离开了学校,才关门,转身。看到石辉、石芹兄妹俩在客厅里安静地做作业,石蕴的心暖暖的,忙进灶房做晚饭。

石蕴已经习惯了这样当妈又当爹的日子,两个孩子都上学了,她终于熬出来了。儿子石辉成绩在班上一直遥遥领先。女儿石芹反应慢些,留了一级又一级,现在读三年级,成绩还是不理想。女儿的学习成了石蕴的心病,像一个大石头一样,一直压在她心上。但她相信,一切会好转起来的。这么多年的艰难日子,她一人扛着,不是照样挺过来了么?

刘健在孩子三岁那年,不与石蕴商量就调走了,这让她很苦恼。但她没说什么,一个人咬着牙支撑着日子。

两个月后,村小后面的山上,豆金娘长得通红。石蕴领着石辉、石芹兄妹俩正在采摘豆金娘,准备晚上做豆金娘粑粑,两个孩子爱吃。就在这个时候,刚来的老师来喊她:“石老师,你爱人的电话。”

电话刚说完,石蕴提着的篮子不慎掉在地上,顿时,豆金娘洒落一地残阳,像血一样刺眼。

刘健在电话里向石蕴提出分手,就这样走了,丢下石蕴和两个孩子。

窗外夜里的弱光透过纱幔,房间的物体投下斜斜的暗影。石蕴用被子蒙住头,哭了一夜,次日一早起来,用毛巾敷敷哭肿了的双眼,向教室走去。

胖婶气愤不过,要去找刘健,问他是不是男人,被石蕴拦住了:“由他去吧,留不住的人,终究留不住。没有他,我照样过。”倔强的性子,使石蕴不会轻易低头。

几天后,石蕴见胖婶急急忙忙地朝村小学走来。原来,刘健与翠菊的女儿小婉结婚了,婚后双双调进县城城关小学。乡教办主任调进县城当了教委副主任,乡政府食堂卖票的翠菊也进了县城开起了馆子,听说生意很好,局里开大小会议时,都在她那儿就餐。

石蕴听了,对胖婶淡淡一笑,说:“管人家的,我们过好自己就行。”胖婶摇摇头,叹叹气,拍拍石蕴的肩,留下一袋水果,离开了。看着胖婶走远了的身影,石蕴眼泪扑簌簌地直流。

黄崖山的豆金娘,长得果实累累,满山红。只是石蕴知道,这些年里,豆金娘果青了又红,红了又青,四季轮回,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茬了。黄崖山村小迎来了新老师,两年后又送走了,又迎来了新老师。走马换灯似的,来了,走了。现在,又来了一个沈老师,不知会呆多久呢?村民们不关心这事,也记不住,就记住了他们的石老师,因为她一直在。村民知道她不容易,又要教书又要养育两个孩子,看她起早摸黑的,像一个不会歇下来的陀螺。人们又同情又敬佩她,常常有意无意地过来帮助她,从不把她当成外人。逢年过节,都要来看望他们娘儿三,杀猪宰羊,都要送一块好肉来。村民们对石蕴说:“石老师,你就是我们的亲人。”石蕴常常被村民感动得想哭,她觉得这些村民是那么淳朴,只要自己有的,都舍得给她。有他们吃的,就有她吃的;有他们喝的,就有她喝的。一次重感冒,村民们天天挑水来,直到她痊愈。碰到石蕴外出学习开会,胖婶就来照管两个孩子。乡镇府年年授予石蕴全乡优秀教师称号。石蕴觉得自己的世界是那么美好,天是那么蓝,云是那么白,山是那么青,水是那么绿,孩子们的笑脸,是那么纯洁美丽。

石蕴在黄崖山村举目无亲,她认为,村民就是她的亲人。不过呢,来往最密切的还是胖婶。胖婶给石蕴的感觉就是直爽,刀子嘴豆腐心,特别的热情,身子骨里总有一股豪气,爱抱打不平。

端午节这天,她又过来了,送了很多粽子和一盆蚕豆芽。她责怪石蕴:“忙不过来就给我说一声,如果没有也给我说一声。不要委屈了孩子。”石蕴说:“好,胖婶。”胖婶接着说:“辉儿已经不是一次对我说过,他就像不是你亲生似的,你心里只有芹儿。好的,妹妹先挑,然后才是他。说去年中秋节,有三个面蒿粑粑,他吃一个,妹妹吃两个。你看,这多不好。”

石蕴听了,反倒笑了起来:“两个娃儿倒像是你亲生的一样,什么都与你说,与你亲。”胖婶也笑了起来,脸上写满了得意的神色,说:“那当然!”石蕴看了胖婶一眼,转过脸,望向窗外,窗台上的几盆月季花,花开正艳。那是她领着辉儿、芹儿去后山挖来栽的。石蕴幽幽地说:“辉儿哪里知道,三个面蒿粑粑,是一个家长做好了爬了两座山送来的,我们娘儿三一人一个。我舍不得吃,给了芹儿吃。你知道的,这娃儿很可怜,比同龄人反应慢些,医生说过,她有些智障。我只有给她更多地关心,平时多训练她,开发她的大脑。将来她得靠自己生活。”

胖婶听了,一下子心里难过起来,眼睛也不争气地湿了。她拉住石蕴的手:“这些年,苦了你了,一个女人家,又要教书,有要领孩子顾家,拉扯大两个孩子,是不容易的。我懂你,只是苦了你。有什么事,你说一声。胖婶我帮不了你教书的大事,但我能尽我力帮帮你。”

“好,胖婶……”石蕴说不下去,泣不成声……

窗外,几蓬豆金娘树叶子绿出水来。

石蕴哪里知道,儿子心里什么事都记着呢!

石辉从记事起,就发现妈妈对妹妹特别地关心,不管是吃穿住行,还是学习辅导,他总觉得自己是捡来的,不像是亲生的,妹妹才是妈妈亲生的。直到今天,他长大了,在省城读师范大学,他明白了妈妈的用心。手心手背都是肉,妈妈怎么会偏心呢?原来妹妹智力有问题,有智障,他想开了。每每放假回来,抢着帮妈妈做事,与妹妹玩,耐心辅导她。妹妹被妈妈安排读县里的职中缝纫班,他了解到妈妈三天两头跑县职中,怕妹妹出事。最后,妹妹还是没有拿到毕业证,被妈妈接回来了。

石辉也知道,妈妈教妹妹刺绣,胖婶也三天两头过来指点妹妹。他决定,实习期间,来县城实习,离家近些,能帮妈妈做事,快捷方便些。

躺在床上的石蕴,看着窗外的圆圆的月亮,那难忘的一幕又浮上心头。那年,石蕴生了不久,也就是半个月吧,也是今晚这么圆的月亮,胖婶来了,说不放心,又来看石蕴,反复交代刘建如何照管石蕴。就在这个时候,出门倒水的刘健“啊”一声,随即喊道:“胖婶,你来瞧!”

躺在床上的石蕴不晓得发生了什么,焦急地柔弱地问:“健,咋个啦?”

没有听见刘健回答,却见刘健与胖婶抱进一个包裹,石蕴一看,又是一个皱巴巴的婴儿……

现在,见自己的儿女长大了,石辉懂事了,石蕴心里极为舒坦,苍天不负苦心人,她可以全身心地帮助芹儿。她相信芹儿通过自己的努力,将来可以养活她自己。她必须让芹儿学会一门手艺,灾荒年饿不死手艺人嘛,古人早就说过的。她经常这样想,也是这样坚持的。

这天晚上,夕阳收走最后一抹晚霞。石蕴收拾完厨房,来到客厅,静静地看着石芹刺绣。灯下,石芹绣得很慢,但很认真。她看着自己的女儿,除了反应慢些,女儿其他方面还是与正常人没有两样。长得小小巧巧的女儿,身体发育很正常,头发乌黑,眼睛明亮,一笑起来两个酒窝一闪一闪的。她伸手接过女儿的刺绣,夸奖地说:“芹儿,你绣得真好。妈妈给你联系了一家公司,你去那儿帮他们干活,就是刺绣。他们会给你发工资呢!”

石芹听了,眼睛睁得大大的,惊喜地说:“妈妈,真的吗?妈妈,这么说,我可以挣钱了!我可以挣钱养妈妈了!”石蕴听了,眼睛一热,一把搂过女儿,眼睛里泪水瞬间溢出。

乌蒙山区,一进入六月,雨季来临,细雨迷蒙。山野郁郁葱葱,野花绽放,争奇斗艳。山坡地,洋芋苗绿油油的,开着紫色的花朵。不多的低洼平坦处,一块块稻田生长着秧苗,绿意满满,泥土飘香,虫鸟儿叫成一片。石蕴与女儿在蜿蜒的毛路上走着,说说笑笑,阳光射在她们身上,暖暖和和的。

“儿,在外做活,要多一个心眼。记住妈妈说的话,好好做好自己的活计便是,不与陌生人搭腔,啊?”石蕴再一次嘱咐。

“妈,记住了。看你都说过多少遍了。哥都离开家里,一个人在外都不怕。我离家这么近,你担心什么呢?我知道我笨,但我会用心的。”石芹拉着石蕴的手说。

“嗯,妈妈放心的,妈妈的女儿很能干的。”

母女俩边说边走,地上的影子,分分合合。

一个月后,石芹在电话里,告诉哥哥石辉,她有工作了,可以自己挣钱啦,第一个月的工资,给妈妈买了一条披肩,上面绣有红通通的豆金娘,妈妈晚上批改作业备课,披着披肩很暖和。

“哥,你听了妹妹的好消息,怎么不说一句话呀?”石芹在电话这头着急道。

电话那头,石辉哪里说得出话来,已是满脸的泪水。电话亭旁边的几株细黄花,风中摇曳,窃窃私语……

石蕴下课后,回到家里,看见儿子石辉正在新安装的水管下洗衣服。儿子说他实习结束了,回家几天,然后返校考试,参加毕业典礼。石蕴可高兴了,连声说好好,就忙进厨房做饭去了。

煮着饭,石蕴出来,正要问石辉想吃点什么菜,看见石辉石芹两兄妹正在交谈。

“哥,后天我又要发工资了!”石芹一脸幸福,望着石辉说。

“哇!妹真的太能干了!哥哥今年也要毕业了,也要像妹妹一样,挣钱了,也要像妹妹一样,给妈妈买一样东西。”石辉也是一脸得意的神色。

“哥,这个月的工资,妹打算给哥买一样礼物。”石芹闪动着明亮的大眼睛。

“买啥呢?”石辉迫不及待地问。

“到时才告诉你。”石芹一脸的神秘。

石蕴悄悄折回厨房,多么温馨的一幕啊!她不忍破坏,她抹了抹眼角,拿出两个鸡蛋,打开,在碗里搅动起来。蒸鸡蛋,两个娃儿都爱吃。

第二天,好奇的石辉,想看看妹妹工作的环境,看看她是怎么工作的。刺绣,是不是像在家里一样呢?他没有跟妈妈说,也不告诉妹妹,悄悄地尾随着妹妹。

离家不远,在县城附近,坐车半小时就到了,这得归功于近几年来的修路。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工作间,就是一排平房。石辉怕被妹妹发觉,就从后面窗户悄悄往里看。里面的工人清一色的是女工,各在一台人工绣架上作业。原来是流水作业,妹妹石芹绣的是红红的豆金娘。看着妹妹专注的神色,石辉放心了。他从绣品公司出来,突然,他发现妈妈正从一张小面包车上下来。妈妈来干什么呢?石辉正要迎上去问,大脑瞬间闪过一个念头,他站在一棵树后,看到妈妈急匆匆地进了公司,不进妹妹她们绣品工作间,却在经理室门口停了下来,抬手敲了敲门。

“妈妈找经理做什么啊?”石辉百思不得其解。他灵机一动,迅速绕到后面去。站在窗户边,里面的谈话声听得一清二楚。

“谢谢经理了,我家女儿石芹太为难你们了,承蒙你们看得起,让她对生活充满了自信。这是她这个月的工资,你们转给她。”妈妈的声音。怪事?这是怎么一回事?石辉糊涂了。

“你收起钱吧,石老师,你真让我感动,你是天下最好的母亲,比石芹的亲生母亲好几百倍。我高兴地告诉你,石芹的刺绣技术已经过关了,她找到了她的感觉。从这个月起,公司给她开工资。”一个男人的声音,看来这是经理,他声音很真诚。石辉心里仿佛被什么猛地拨了一下,心就像湖面一样,顿起惊涛骇浪,翻腾了起来。石辉靠在墙上,双手蒙住脸,泪水顺着指缝,倾泻而出……

秋季,新学期,第一天,天高云淡,满山的豆金娘红似火。重新改扩建的黄崖山村小,彩旗飘飘。孩子们欢天喜地,穿上了崭新的红色校服,迎来了新学期的开学。

石蕴正在办公室整理开学典礼的讲话稿,一声“报告”打断了她。

一个身材魁梧,英俊潇洒的年轻人站在她面前:“报告石校长,新来的教师石辉报到!”

他带进来的金色阳光正好照在石蕴的脸上,她笑得那么甜,那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