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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婚

来源:中国作家网 | zhangluzao  2017年11月20日09:44

一片寂静的夜色,雪峰山麓有一个朦胧胧的村庄,隐现在一片古老的樟树下。星星眨巴着疲倦了眼睛,悄悄地躲进了白云里,月亮从云朵缝隙偷偷的向布满白霜的田野地窥视。

“桂花妹子……桂花!”忽然从远处的小溪对岸传来了熟悉的呼喊声,像是刘桂花的姆妈在叫,声音由远至近。

杨木才被“呼呼”的北风吹醒了,好像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撕心裂肺的叫喊“桂花”。夜色很沉静,寒冷的北风像个魔鬼一样, 疯狂的撕摇着山里的树林。

丘陵下的一丘田垅,收割完的稻草,村民们收好了一棵棵金黄色的稻草堆成一个个草垛,寒风呼啸吹打在稻草上,四周一片沉寂。

朦朦胧胧的月光下,杨木才和女友刘桂花躲在稻草堆里,他紧紧抱住刘桂花,扯开黄色军大衣盖住了桂花的双脚,又生怕惊醒了心爱的女人。

“桂花仔,你在哪啊?……”声音越来越近,是刘桂花的姆妈在叫她。此时,杨木才听清楚了,很熟悉的伯母声音,急促而响亮!

“桂花!桂花!你醒醒!快醒醒!”杨树才急忙叫醒刘桂花。

“怎么啦!才哥!”桂花揉了揉惺忪的眼皮,月光偷皮的朝她照射,又害羞地躲进了云里。

“好像是你姆妈来找你了!”杨木才焦灼的同桂花说。

“在哪啊?”桂花懒洋洋的说。

“就在溪江对头!”杨木才有点慌乱了,“乍能找到这里呢?”心里在“嘀咕”。

“桂花仔……你在哪?”听到了,是姆妈的在找她。

“那还不快走!”桂花如梦方醒。她知道姆妈是反对自己同杨木才来的,就怕家里找到了再也不让她出来了。

客运站发往深圳要早晨七点半,杨木才看了看表刚好五点半。月亮已经西斜,东方开始现鱼肚白,太阳缓缓升起,不小心偷看了稻草堆里一对拥抱的情人,圆圆的脸蛋害羞的绯红绯红,月亮也躲进了远处的雪峰山梁下。“快点!”刘桂花的心“扑通扑通”跳的,紧跟在木才哥后面,一路向客车站走去。

一段三里的路,他们翻过一丘枞树林总算躲过刘桂花姆妈那伙人的追赶。眼前一片空阔的小麦地,穿过去就是一个木桥亭,他们赶到了桥亭,“累死啦!歇会吧!哥!”刘桂花一口气走了十来里地,气喘吁吁,贴身的红衬衫都湿透了,汗水顺着脊梁骨流成一条河,漫湿了裤头。

“坐会儿吧!”杨木才放眼回望后面翠绿色麦茵地,一眼望穿没有追兵,“桂花,姆妈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会绕过她们屁股后边的枞树谷,你看人影都没追上!”“你就是个活鬼谁能追上你啊!可把我累坏了!补偿一个……”“好咧!”“啪嗒”杨木才亲热的给她一个吻,“胡子拉茬的扎痛我啦!死鬼!”刘桂花用手轻轻的掐了下杨木才的脸蛋。

太阳升起了,望向远处的村庄,温暖的阳光照着柳庄一座座瓦房,那一幕朦朦胧胧抹之不去的风景,绯红红的一缕晨曦映射在开始袅袅升起的炊烟,迷茫茫的山丘,迷茫茫的瓦房。此时一别真不知回来是何时!桂花心里清楚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却违背了父母亲媒灼之言,想起小时候对父母百依百顺的她,大人们也常夸她吃一颗糠一水果都要撒娇让父母先吃一口自己再吃,家里有好吃的也不贪吃,哥哥不在家都得给他留着。为了能让哥哥有钱娶妇。自己考上师专都舍不得父母亲花钱放弃了铁饭碗的机会,主动停学帮衬家里干活挣钱。一想到如今有人送上丰厚的彩礼却忘神的死活不认,要与心爱的人走上逃婚之路,她心里真的不知道是自己错了还是命运的安排!

杨木才的父亲同杨桂花的父亲都是靠种地干篾活,长辈们同行,杨木才和桂花也常常在一旁帮忙打些下手,又加上两个娃子自小上学也是同班,从小学到初中毕业,一来二往,内心互有朦朦胧胧的爱慕之心。

刘桂花常看到父亲破篾片时双手布满老茧和血斑,篾片很锋利比刀还快,碰上就是一道口。那时候一个糠筛可卖一块二毛钱,可以买半斤肉。十个糠筛可买一件白衬衫。父亲农闲时就自己上雪峰山上砍竹子,翻山得来回二十来里,竹子长为了节省原竹,硬是整条搬回来舍不得砍断背回来。桂花十六岁那年便开始陪同父亲上山砍竹,父母心疼她,看她在上初三学习也当紧便劝她不要上山。刘桂花说“姆妈,爹爹,我能上山,我有力气。没事!”说完就换了件咔叽布衣,穿上解放鞋,把刀鞘往腰上一围,取一把顺手的小砍刀往鞘里咔嚓一下安好柴刀。头发往上一盘,扎好,便跟着她父亲后面开心的上山砍竹。

在80年代前,除了城市有计划煤烧,雪峰山麓一带,贫困家庭男孩女娃子基本上会上山砍柴以谋生计。农闲时吃完早饭便会看到一排排砍柴队伍,伙搭伙为一队。屋前的丘陵放牛,平时要取杉叶枞叶杂七杂八草禾用于生火做饭,煮猪潲,大都光了。每年秋未入冬季节,农活也闲了,便一伙搭一伙爬上海拔一千二十多米的雪峰山界上去取柴,山涧小径窄的只能容一个身穿过一人高的毛草,湿滑陡峭,天逢大晴路干了好走些,入秋之季,一出太阳午时山上毒蛇毒虫也是常出没之时。时间久了,那里有毒蛇毒虫危险山乡亲们大都心里有数了,主动躲避那张山那片林。偶有胆肥的青壮年,明知有毒蛇便向毒山行,当然那里柴禾旺,有好柴,那里的干木柴可人少,柴长得老,柴砍回来可以冬季做碳火烤圆通,小孩上学放火箱一放可以保一天不灭火。常有蛇咬死人的事发生,五步蛇眼镜蛇等都是一咬就是死,八九不离十。

山上有禾柴,山茶木柴,杉木枝,荆棘干木等。女人们力气小常砍柴,担轻柴多。壮男们常会挑好木柴砍,易捆干净耐烧,逢年过节办喜事常烧干木柴,平时烧禾柴多。刘桂花有力气,人长得秀气,方圆十里砍柴人都知道刘桂花人长得漂亮力气大,还很豪放,平易近人,还有一副好嗓子,人人夸她是雪峰山的刘三姐,唱歌不用人起调。

“桂花妹子哎……桂花仔!……”桂花姆妈撕心裂肺满田垅喊桂花!下午桂花答应好好的,媒婆说隔天清早让刘桂花在家静等野猪冲一户人的后生来娶亲过门。

后生名叫杨大壮,大壮父亲是十里八乡祖传赤脚医生,家底殷实,刚盖了四间新瓦房。嫁给他衣食无忧,人家定亲过礼除了一头大肥猪,还有六千多现钱,十担稻谷。这些财物,刘桂花那个三十出头才找了媳妇的彩礼不愁了。哥哥娶了媳妇,女儿也出嫁了,双喜好事,村里个个都夸父母能干有福了。

杨桂花看不上杨大壮,他自小就有癫痫病,时而会打人。杨桂花死活不认这门亲事,但久久没有心上人杨木才的回信,杨木才自小与刘桂花一起放牛,上小学,上初中同村同龄,人也长得高大,后来也有蔑匠手艺。杨木才父亲也是祖传的蔑匠,但比杨医生家来还是差了许多。

杨医生家是独子,三个姐姐,又有了新房。杨木才家是四个崽,一座老木房。杨木才上完初中就学手艺了,又是家里老大,挣的钱得供弟弟读书。常上山同父亲砍竹子挑竹子回来破蔑,干的是粗活。媒婆几过家门都避过了,宁可绕着过也不给他家说亲。杨木才与刘桂花只能暗地里相会,一有机会就约好上溪滩湾一片柳树林互吐衷肠,两个私定终生,怜爱相守!

为了多挣钱,杨木才与父亲上了山里面去给乡里乡亲上门打米筛晒藤篓子。一干就是一冬三个月,年三十夜才归家门。刘桂花左等左盼不见木才回来,只好稳住家里,怕父母关她在闺房。大年二十八晚上,杨木才捎信给桂花约好在柳树林等她,桂花乘夜溜了出来,见到了才哥,顾不上亲热。两人撒开腿就往街上车站方向跑。

“姆妈又追上来了!”刘桂花躺在杨木才的怀里,明亮的双眸深深的凝视着木才的大眼睛。“走!”杨木才扶起刘桂花又开始跑,慢慢的抛远了紧追的喊声。

到了车站,立马上车。车开了,桂花隔窗望向姆妈的身影,差点就追上了。车越来越快,姆妈的身影就像一棵风雨飘摇的枞树,慢慢的成了一根电线杆,一根稻草一样。窗外一片模糊,像是下了场雨,车窗不知是寒冬的雨水还是桂花的泪水,心坎里打了个寒颤,便倒在杨木才的胸怀里泪水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