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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文学的新变

来源:中国作家网 | 李东华  2017年11月11日10:24

五年来中国原创儿童文学一直行进在瞩望高峰、不断成长的路上。古人说“若无新变,不能代雄”,丰盈的创作成果离不开创新的实践与努力。儿童文学是什么?一代又一代的作家用自己的作品诠释和丰富着它的内涵。有人说它是“教育儿童的文学”;有人说它是“解放儿童的文学”;有人强调它的“文学性”;有人重视它的“儿童性”;有人张扬它的“幽默精神”、“游戏精神”……我认为,近年来的儿童文学创作在吸纳众多观念的基础上对儿童文学精神的理解提升到了一个更高的海拔上,因而也就推动儿童文学创作在多个维度上获得了新的生长空间。

对儿童心灵版图的新拓展。儿童文学是追求众生平等的文学,因而在选择书写对象上应该能够做到一视同仁而不会因为商业的、市场的考虑对一部分孩子选择性遗忘。近年来的儿童文学写作克服了曾经出现过的“都市化”写作的倾向,不同地域、不同民族、不同境遇的少年儿童都得到了生动饱满的书写:既有像萧萍的跨文体之作《沐阳上学记》这样写城市孩子的;也有像曹文轩的中篇小说《蝙蝠香》、孟宪明的长篇小说《花儿与歌声》这样写留守儿童生活的;有韩青辰长篇小说《因为爸爸》里那些牺牲了的警察爸爸们留下的孩子;有翌平笔下的学音乐、学武术的孩子;有商晓娜、刷刷等作家对自闭症等特殊儿童群体的关注;有薛涛长篇小说《九月的冰河》里生活在中俄边界的孩子;也有王勇英笔下浸润了客家文化的广西村寨里的孩子。更让人惊喜的是,张锦贻、叶梅分别主编的两套当代少数民族作家的原创儿童文学书系更是把藏族、回族、纳西族、土家族等等不同民族的孩子丰饶多姿的生活呈现出来;而董宏猷的介与虚构与非虚构之间的《一百个孩子的中国梦》更是显示了用一部大书实现对中国孩子的生存状态整体性把握的宏大梦想。可以说,正是在作家们的合力之下,中国孩子的心灵版图得到了更全面、更完整的呈现。这不能不说是五年来儿童文学创作的一大收获。

对儿童与自然万物关系的新思考。儿童文学是去人类中心主义的文学。与其说它是关于“人的文学”,不如说它是关于“宇宙万物”的文学。在儿童文学里,一个人、一朵花、一只蚂蚁或一块石头的地位是完全一样的。在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的一套高洪波、金波等作家创作的“我的日记”系列童话里,这个“我”不是人类,而是蝈蝈、是蚊子、甚至是吊死鬼。能够认真地去倾听一只吊死鬼的心声,这本身所蕴含的风趣、豁达、平等就是对儿童文学精神最好的表达,是儿童文学对硬邦邦的丛林法则最含蓄温柔又是最坚决的抵抗,我想这也是儿童文学的独特价值所在吧。而朱赢椿的《虫子旁》、陆梅的《沿途》、韩开春的《水精灵》等散文集中的作品与宇宙万物间的心神交汇,又分明是孔老夫子“多识于草木鸟兽虫鱼之名”谆谆教导在千年间不绝如缕的回响;是自古代到“五四”从未间断的一种文人雅士与自然“相看两不厌”的宇宙观;是“天人合一”的古老根脉上生发的繁茂新枝。而在沈石溪、牧铃、黑鹤、刘虎的动物小说中,这些动物无论是生活在西南、中南,还是内蒙大草原、西部祁连山,作家都尊敬它们自身的物性,无论它们对人类是信任还是背叛,是互助还是伤害,都拥有自己的尊严,是与人类并行的生灵。此外,在曹文轩的长篇小说《蜻蜓眼》、王立春的《蒲河小镇》里,作者更是有意把“物”而不是“人”作为主角,通过这些与人有密切关联的“物事”,就像《红楼梦》里的“通灵宝玉”一样,通过这一特殊视角获得了新异的艺术效果。这既是一种叙事策略,更反映出儿童文学”情怀的博大。

以单纯文体处理厚重题材的新尝试。儿童文学单纯但并不单薄。很多作品像《小王子》一样既能征服孩子也能征服大人的心。这些年的中国原创儿童文学一直尝试着能用这一单纯的文体去把握和处理更为丰厚的时代经验。作家们把笔下的人物放置于具体的时代和现实的生活土壤之中,让他们的行动逻辑不是空对空的演绎,而是有生活细节的坚实支撑。张之路的《吉祥时光》、黄蓓佳的《童眸》、殷健灵的《野芒坡》、史雷的《将军胡同》、左昡的《纸飞机》等历史题材长篇小说,梅子涵的散文集《绿光芒》,等等,无论是对个人童年经历的回望,还是对不曾经历的战争经验的重构与想象,都有时代光影的映照,而一切从儿童的眼睛出发,又让这些厚重的文本拥有了可以轻盈飞翔的翅膀。这一点在郭婧的无字绘本《独生小孩》里得到近乎完美的体现。这个没有名字的小女孩属于计划生育政策下的独生子女一代,然而属于一个个体的孤独与暖意却可以击中每一个人柔软的内心,这个薄薄的绘本就具有了代言一代人内心的力量,更具有慰籍所有人内心的力量。此外,值得关注的还有张之路的《霹雳贝贝2:乖马时间》,这部与量子纠缠有关的科幻小说,说明了在人工智能等等新科技离我们越来越近的今天,儿童文学作家必须拥有想象未来的能力,事实上,这对儿童文学作家的知识构成带来了严峻挑战,这部作品迅速敏锐地回应了这种挑战,同时,它也在呼唤着更多此类作品出现。大连出版社这几年一直在推的“幻想书系”,也是朝向这一方向的努力。

对文学性的新探索。对艺术性的坚守是儿童文学创作持续不断的传统。这几年,越来越多的作家更加自觉地选择了朝向经典品质的写作。张炜的《寻找鱼王》、彭学军的《浮桥边的汤木》、麦子的《大熊的女儿》等长篇小说,汤汤的《水妖喀喀莎》、郭姜燕的《布罗镇的邮递员》等童话,无论是现代性的主题还是艺术手法,都有着中外经典作品深厚的滋养,这些既具有世界性眼光,又具有本土生活体验的创作将为书写好中国式童年开辟更多的可能性。

金波先生曾经说过:“儿童文学作家没有衰老,只有成长。”它那么精确地说出了儿童文学能够生生不息的原因,是因为它永远不是完成时而是进行时。它永远不会放过行进路程中的挑战,并且在克服难题的过程中实现化茧为蝶的一次又一次的成长。

同时,在值得期待的儿童文学的未来发展中,还有以下几个问题值得我们思考。

在创作越来越丰富的今天,眼花缭乱的新作对评论家个体有限的时间和精力都构成了挑战。我们都知道,儿童文学队伍的壮大不但有越来越多的新人加入,也不仅有作家跨界加盟,还有一些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但又适合儿童看的作品的出现,对于评论家既有的阅读经验和对文体的判断都是不小的考验。比如在第十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评奖中,一本名为《我的影子在奔跑》的长篇小说得到了很多评委的好评,它的作者胡永红对儿童文学界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她的小说也带来很多新鲜的异质的经验。此外,诸如评论家朱自强这几年的绘本创作,年轻学者赵霞的散文写作,他们的创作也可能会因为更显在的评论家的身份而被遮蔽。建立在充分而全面的文本阅读之上的观察和评析会更客观和准确。但今天超大的阅读量使这一问题变得更具难度,也因此需要更多的学者加入到儿童文学理论评论的队伍,而现有的群体应该在更加密切的合作中,各自从不同的角度来共同达到对儿童文学现状与未来的整体性的研判,以便尽可能地让更多优秀之作被看到,被关注,而不是让它们像舒比格笔下的南瓜一样只能默默成长。而一些新问题、新现象、新趋势也能及时被梳理和思考。

其次,年轻作家的创作应该更具锐气和冲击力,在对经典作品的学习和传承中形成自己的更具辨识度的艺术风格。

第三,对现实主义精神的呼唤是一个常说常新的话题,当下的儿童文学创作仍旧不能放弃“现实主义精神”,表达出民族性与当代性。

第四,儿童文学是“儿童”的文学,当我们想在其中融于更多东西以期获得一种厚重感的时候,不应忘记从孩子的眼睛去看世界。现在的很多作品在追求厚重的同时,失之“刻意”和“笨重”,让儿童文于承载过重,反而减弱了它的艺术力量。

儿童文学已经创造了值得骄傲的“黄金十年”,相信有作家们的自信、自律,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时代背景下,它会更生机勃勃,一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