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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年轻携着光在奔跑—— 奚敏诗歌选

来源:文学报 | 奚敏  2017年11月10日08:21

山溪,本名奚敏。上海浦东人,出生于1973年1月。浦东作协会员,热爱文学艺术,有诗歌发表在多家刊物。

诗观:读诗,写诗,如同照镜,很享受,会上瘾。诗歌,灵魂与情感的一种归宿。剥去名和利,只在乎诗人的纯粹称谓,一种无目的。带着敬畏写诗,却多了怕,似是等待发酵,又似是存放积蓄。路还很远,不急不躁。在其中,试图发现和寻找自己。铃木俊隆曾说过:“我们研究自己,最终是为了忘记自己。”拥有诗歌,生命就犹如“年轻携着光在奔跑”。

 

一天

地铁里

都低头翻看着——

想读出屏幕上方的表情

徒劳里只有呼啸而过的黑暗

影展上

懂与不懂

支一个平衡去思考

情有独钟

黑白的照片,明暗的光线

不谈技巧,《窑变》的火

正在燃烧,烧出手心的汗

骨头已烙红,吱吱响

这就是梦里千回的青瓷裂变

听你们说,全民模式

不知这是庆幸还是悲哀

于我,快门太重

按不下——

黑夜中

每当夜醒,开始一个游戏

自己找自己

写一封鸡毛信

给河对岸的另一个

期盼有个声音会读

黎明的曙光里批着已阅

也可能

羽毛太轻

一辈子不会落地

年份

自由的鸟在阳光里

阳光里的人

禁锢在自己的思想里

文字似乎得了抑郁症

无药可救

不知会判多少年才能释放

面对惨白的屏幕

种子在胸口努力突破

更年期的水深火热

让桌上的纸浸入汪洋

水面晃动太多陌生的脸

符号早已被打乱

不要试图去整理

即使一错到底

坐穿文字的狱

也只是输给了年份

活着

逐渐清晰,旅行看风景

其实,景一直在——

好比磨盘的沿口

碾碎的是必然的因果

变得是兜兜转转的人

 

出发成为进行时

把不是的看成风景

每扇窗户的饰纹,跳跃的颜色

陪伴不会迟到的花开

窗帘后的黑暗,藏着眼睛

风不时地掀起一阵阵骚动

 

慢慢地,到达

仿佛已缺席,不需要

再一次次地被到达

有一个地方

远离岸,湖水海浪

白茫茫只剩下风

大鸟飞来

叼走奄奄一息的心

 

用回声和琴弦

弹出古秘籍大悲咒

冰冻的雪路,海中的栈道

带血的手指拨奏

磨破的脚跟踩出

现世文明里沉沉睡过去

在另一个红尘睁大眼睛

不必告诉任何人

还活着——

被命题

我和你被命题在纸上

而我只想与你相遇在风雨中

淋湿,浇透,烧灼于尖

温度的熨烫告别瞬间

重生界限划定的潮湿碎片

 

允许我拒绝第三者

不可言说的你,不言说

我不是等待,是发呆

或许就这样执着你

去到时间的岩缝

触摸到你的柔软,及所有

 

你流入我所有的神经网络

仿佛点亮毛细血管的通透性

你还识别所有人的浓淡深浅

贴上自己的符号标签

不用远游,只要把心带着

一桌一椅,一人一盏

你把阳光煮熟,任我们打捞

每一度水的升腾,一起苏醒

 

交不出两千字的排列

是否也处在杀青萎凋的过程

可我保证,会是超过两千天的陪伴

一起走过,消磨风雨的耐心

死过重来,活过再来

就在那几秒里品尽天地乾坤

而我的舌尖上总留有你的香气

天空的孩子

也许真不该说这么多

说尽,幻想站在悬崖的边上美丽又危险

从来都是空白加点缀

让明月若有若无装饰你的窗子

 

有一种于无声处听惊雷

闪电划亮你心中的火柴

风吹向你,吹来火苗的温度

花朵逐渐凋零,温度大方地埋下种子

 

不知道还该说些什么

任何事物的狂热都会灼伤

即使带有厚重盔甲的保护壳

看似轻柔的烟雾才是高级的谋杀者

 

懂得便好,让火苗刚刚好

种子自会睁开大地给予的眼睛

只要记得别迷失,把风景带回来

手里的线可以放多长,千万别松手

 

然后找一个阳光无风的晴朗日子

坐在山头,看山水的第三境界

你已是天空的孩子

悬崖只是一道翠绿的屏障

请求监督

多少次,多少次,踩不住刹车

野马忘了还有天和地,万物子民

似乎要经历死里逃生的大难不死

才可辨清马蹄腾跃间草原之风的方向

 

有时魔鬼假装从良

转身一纸道德诉状

每人的心中都坐着一位法官

谁会最终判定对手是赢家

 

有的门必须用白条查封,毫不留情

加重刑罚让野草绝不春风吹又生

是时候,静静谛听泥土的呼吸节奏

白马鬃毛与风信子唱和,告别无知无畏

 

多少次,多少次,回头寻找起点

双眼噙泪,无从释怀

不记得开始为何着急出发

如今苍茫四顾,想要一条缰绳

 

拴紧我,我愿臣服在你的脚下

天空监督,白云跟踪

天地是城墙,风声是警报

再不想走出你的围城,被魔鬼雇佣

反常

五月的春烟迷蒙

在十一月的秋高气爽里肆虐

抑郁的潮湿

在黏糊的血管里不瘟不火

 

人造的风吹不散反常

犯规的细胞分子

在幸灾乐祸的化学波浪里

睁大空洞的双眼,随风起伏

 

箭靶的红心越来越近

抬头可见的风景越来越远

该要如何找寻你

四季分明的岁岁年年

 

正在路上的行囊

也只能装下眼睛里的风景

停下口袋里的脚步吧

让自然的风祖先带我们出发

有时须无声

草等待风来摇它的叶子

山坡上,峡谷里,小溪边

等待时无声,等来时无声

只有一袭的青绿随着风驰骋

 

要告别还是约定

风的誓言如草尖的露珠

阳光是把双刃剑

为着绚烂坐上魔法的金马车

 

不会听到请求

风不曾为谁停留

收起童话的点金棒

泥土里感受大地的枯荣

 

从今天起,有时须无声

吃饭,写字,走路

等时无声,等来时无声

来便来了,不由你

瓶子里的蝈蝈

诗人和小说家都说我残忍

就这样把你终日关禁闭

不是我不给你大地草原

你的命运就属于瓶子

 

你的鸣叫是昆虫界的天籁音

我想努力成为一名好主人

到处带着你,我享有的

你也有,除了自由

 

他们说,你不会飞走

我拽着你的身子使劲驱逐

你却不肯离开瓶子

去我的花园尽情玩耍

 

你宁可掉了一条腿

也要牢牢盘踞在安全的瓶里

你的不信任让我背负悔愧

最终还是残忍的刽子手

 

老人说,你是好的可以散惊

便担心你会早早结束小小的生命

却在不能爬高的日子里

蛰伏在底部坦然偶鸣

 

三四个月的短暂时间

就是啃食,鸣叫

我要给你自由与改变

究竟是不是我的错

在新场古镇

有一个声音像那句老话

我不懂拐弯抹角,只是不敢

在王佳芝曾坐过的位子上煮水沏茶

唯恐拿起后再难放下

 

仿佛世事都如此——窗外是故事

窗内是故事里的人

小河的水开始浑浊

不知是把尘世过滤得太多

还是倾诉得太久

不过也正好对应渐暮的时光

 

茶楼里说书听书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

不管拿起和放下,老街的声音

总好像是说书人最后“且听下回分解”的

那句老话

 

看不到的星辰

既在古韵里徘徊

一切都没关系

我已把月亮缝进衣襟

站在旧石桥上望见了你看不到的星辰

 

小黑狗躺在牌坊下

我以轻微的口哨经过

只见它睁开眼睛瞅一瞅,继续把梦

做进了它的世界——

我蓦然一个激灵

莫非是它瞧不上我徘徊于此的深入

或浅出?

 

一切都没关系

我知道,在我看不见的世界里

一定也有你那片灿烂的星辰

 

谁来演你的人生

河对岸正演绎着民国往事

青石板上来回穿越的拍摄机器

像老街这根长杆上的大秤砣

——只要这头压着的是岁月

那头翘起的一定是别人的往事

 

我被赶来赶去

一如误闯风情的孤蝶

虽被喝叱禁止照相

我仍疑虑于那些演戏的人们

又有谁来演你的人生

 

忽闻关在木阁楼的贵妇犬

冲着人们狠狠地叫嚷了几声

读着岁月的挽歌

高墙深院也珍藏着私房菜

百年桂花树穿上了闪烁的霓虹裙

该去哪里找回原本的绿色尊严

那就点一碟河螺,来一盆家乡的水芹

一壶地道的江南黄酒

温出了亲切的本土乡音,只可惜

一回深深浅浅的醉里

吹拂起马蹄哒哒的废烟

 

只有弹棉花的老店

还吸引着路人的目光

跃过屋脊,思忖着一笔人生的前程

可否与硬邦邦的旧棉絮一起被弹得蓬松

隔壁老艺人静静地在泥塑上雕刻着时光

仿佛也雕刻着一个大玩笑里的轻率

和左顾右盼的我们

 

豆腐,糕饼,灯光

都照亮窗里的故事,炉灶上的水独自沸腾

木门板扣上的锁眼,恍如锈蚀的瞳孔

却也望着风里摇晃的红灯笼

白蚁啃噬的纹路

继续读着岁月的挽歌

 

我的心脏像有小虫爬过

再多的可能也无法解答

散落的织布梭子,找不到接头的线

那就多给一秒,即使忘记约定的暗号

我会在新与旧之间停留

做一个仰望时光的闯入者

 

渐 渐

有时,不经意的存在

是你想要的遇见

按下快门的瞬间动作

可以始终成温暖

渐渐,放下手中的镜头

脚步,眼睛,心灵

丈量与你的距离

弦与景的寸间

今晚,在福贡

听你说想看星星时

峡谷里的江水已涨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