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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人

来源:中国作家网 | 王大可wdk  2017年11月09日15:15

芮欣和华刚是高中同学,都是班里的尖子生。在同学眼里,他们也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少有接触。可大家看到的只是表象,他们私下已经谋划要考同一所大学——北大。

上世纪九十年代第二年的夏季,芮欣和华刚与班上几个同学相约去开发不久的九寨沟旅游,回到成都的第二天,高考分数就公布了。那时互联网还没有广泛运用,但细心的班主任却掌握着过去三年中北大的录取分数。华刚的分数上北大是没问题的,而芮欣却比三年中录取分数的最低分还低了8分。芮欣因此情绪低落、神情沮丧,便对华刚说,看来今生我们不能再做同学了。华刚知道,以芮欣的分数不能把北大列为第一志愿中的A志愿,在为她感到惋惜的同时,也给了她一番安慰。

在后来不长日子里的同一天,芮欣和华刚都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

那时电话还没有进入私人家庭,却不影响青春的约会。初秋天空湛蓝的一天上午,在塔子山公园的一个亭子里,华刚等来了芮欣。他们已经有些日子没约见了。华刚早就想好了要对芮欣卖个关子,第一句话就对情绪已经很好的芮欣说,我们还做同学。芮欣听了这话,起初神情露出不解,继而才说华刚是说着玩的,不相信他放弃了北大。见芮欣不以为然,华刚表情认真地说:“真的,我与你不仅是同一个学校,还同一个专业。”又从挎包里取出录取通知书递给芮欣过目,芮欣这才相信了。

“你为什么要放弃心之向往的北大呢?”芮欣睫毛闪动着,明亮的双眸秋水般清澈。

“就想继续与你做同学!”华刚微笑着,目光毫不闪躲芮欣的注视。

“你父母知道了,会埋怨你的。”

“不会,他们觉得上大学是我自己的事,应该由我自己拿主意。”

“可你这是……”

“我愿意。”

芮欣的内心突然有了一种热望,这种热望,令她不能自已,她想通过华刚来帮助她释放。然而华刚却没有她所期待的反应,哪怕就那么一点她也没感觉到。于是她用暗示来启发他响应她内心的召唤:“你读过《世界上最远的距离》这首诗吗?”

应该说成绩好的高中生在学科上都不偏废,大凡也都有博览的习惯,不然怎么去面对决定命运的高考,而不被挤下通往彼岸的“独木桥”呢?然而在浩如烟海的诗歌中具体到某一首读没读过,自然不是如一个硬币扔出去后只消判断其那个面朝上的二取一概率。“没读过。”华刚稍作沉吟后说。既然华刚没读过这首诗,芮欣的暗示也就不会被华刚领悟,她也就不会得到相应的回应。

远离市声喧嚣的公园内,阵阵微风拂过时,伴有几声蝉鸣。芮欣并没有因此失望。她想,就算华刚没读过这首诗,也应该对我的问话有想法,而他的回答却分明看不出这一点。于是她决意用明示来唤醒他:“这不要紧。我就把其中的两句诵读出来,你听听——”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的距离,

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芮欣清亮的嗓音刚停下来,她正要对华刚说点什么,华刚却接着朗诵开了——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爱到痴迷,

却不能说我爱你。

华刚刚关闭了嗓子,芮欣的掌声就响了起来,接着她嗔怪道:“这诗你很熟悉呀!怎么说没读过呢?你什么意思呀?”

“我有什么意思呀!我就是胆怯呗!”

“给你纠正一下,不是胆怯,是含而不露。不过提醒你呀,太过了,就是木纳!”

芮欣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像一星火,瞬间点燃了华刚内心的一堆干柴,他没有什么顾忌和忸态,一个跨步上前,就把芮欣紧紧地搂在了怀里。芮欣得到了华刚的给予,任他箍抱着;尽管感觉呼吸有些压迫感,她也顺从着,生怕身体稍有挣扎,华刚就松手离开了。这样持续了一分多钟后,她的下巴离开了他的肩头,然后仰起来,双手却把华刚抱得更紧。华刚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嘴唇迎合了上去。他们相互舔舐,相互慰籍,两颗年轻的心以同一个节拍共振着……

去学校报到那天,芮欣和华刚各自的家长把他们送到了火车北站。他们佯装不期而遇,招呼着对方。芮欣的家长还说,有个男同学在路上给芮欣作伴,实在太好了,也让他们放心。芮欣和华刚乘坐的是蜀地唯一直通北京的8次特快列车,两张硬卧票是华刚预购的,一张下铺,一张中铺。那时国民的钱包还是瘪的,去首都北京是许多人多年未实现的夙愿;而芮欣和华刚第一次出川是到北京念书,邻里羡慕,他们也很激动。

列车启动后,临窗而坐的芮欣与坐在她身旁的华刚开始了漫谈。谈起班上同学谁谁谁考取了哪所学校;谁谁谁又认为录取学校不理想,打算放弃复读再考;谁谁谁被录取的是冷门专业……大概是这类谈资已尽,他们便换了个话题。

“诶,你说,‘航空'和‘航天'的区别在哪里呀?”芮欣的目光在华刚面部停留。

“这个嘛……”华刚一时语塞,但他应变很快,旋即就说道,“你看,我们不是常说‘天空’这个词吗?‘天’在上,‘空’在下,不就说明‘航天’和‘航空’就是个高低区别吗?”

芮欣凝神不语,片刻后就给华刚的回答下结论了:“说得有些道理,但又觉得缺点什么。”

这时,坐在他们对面的一位看上去接近四十岁的男子笑眯眯地接他们的话茬了:“你们看,这样来理解‘航空’、‘航天’对不对?航空,指的是飞行器在地球大气层中的飞行活动;航天呢,指的是飞行器在地球大气层以外的飞行活动。”

芮欣和华刚觉得这位中年男子对“航空”、“航天”的释义很到位,且言简意赅,不仅不反感他的插话,反而对他有一份崇敬。他们都以极快的速度打量着他:一副镀金的窄边金属眼镜被他适中的耳轮支撑着,三七开的分头梳得一丝不苟,面色红润,穿一件白色短袖衬衫,领口直挺洁净,下摆扎进了裤腰。

“老师给我们答疑解惑了。”芮欣说。

“老师很有书卷气,一定是搞学术研究的?”华刚说。

中年男子对华刚的问话不置可否,脸上仍然挂着微笑:“听你们交谈,你们该是大学新生吧?”

“是。我们去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报到。”华刚说。

“被北航哪个专业录取?”

“大地测量”芮欣说。

“这个专业好啊,”中年男子说,“这个学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地测量,而是现代的。”

“那传统的指什么?现代的又指什么?”见中年男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华刚就顺着问问,但给人的感觉,他好像有把中年男子问倒的意思。

“传统的,就是物理大地测量。它的技术手段和方法都有局限性,就是对海洋和陆地的测量不能做到全覆盖。现代大地测量,指的是卫星大地测量。它已从最初的照相观测,后来的卫星多普勒观测,发展到了卫星定位导航。它是当今大地测量并定位的常规技术。”

见中年男子侃侃回答于他来说闻所未闻的理论知识,华刚也就不再提问了。中年男子从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他们对于大地测量专业完全陌生,就问了一个看似极易回答的问题:“你们都喜欢这个专业?”

“怎么说呢?也不知道喜不喜欢这个专业。”芮欣说,“当初可以填报几个专业志愿,而把这个专业放在第一志愿,应该说是很随意的。”

“我也差不多吧。”华刚说。

“学同一个专业,你们会是一个班的。”中年男子说。

“还难说啊,如果这个专业有两三个班呢?”华刚不以为然。

中年男子欲言又止,但微笑依然挂在脸上。之后,他不愿再打扰这对年轻人的絮谈,就从行李架上的旅行箱里取出一本书,用阅读来打发漫长的旅行时间。而两个年轻人则依然不断切换着话题,喃喃细语……

次日下午,列车停在了终点站北京站。三人一道出了出站口后,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中年男子侧过身对华刚和芮欣说:“天之骄子,愿你们学业有成!人生何处不相逢,不定哪天我们又相遇了。”

“谢谢老师的祝愿!再见!”芮欣摇着竖起的右掌。

“老师说得好!”华刚伸过手去,握住了中年男子的手,“再见!”

系里召开的新生欢迎会散会后,芮欣对并肩走着的华刚说:“没想到在车上遇见的是系主任,不知我们给他留下了什么印象,我们该没说不恰当的话吧?”

“他说我们会是一个班的,我们果真在一个班,可我们这个专业两个班。也许他说这句话就意味着要帮助我们。不过与一个人萍水相逢,光凭这句话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人就可能是谁呀?”

“对了,他还说不定哪天我们又相遇了呢。”

“现在想来,他这句话是有点暗示的意味。”

两人在相对僻静的树荫下止住了脚步。芮欣问华刚适不适应食堂的饭食。华刚说他和同寝室的一个浙江、一个江苏的同学不都没胃口,只是觉得晚餐的杂酱面的味道还将就。芮欣说毕竟是南方人,初来乍到,兴许过段时间胃口就适应了。接着她又说起同寝室的一个女生。说她来自山东德州,不知是习惯还是节约的缘故,每顿就买两个馒头、一根大葱,就馒头一口大葱一口地吃。“不知她吃着是什么滋味,那顺吞劲儿大概口感很好。”芮欣摇摇头,“嗨,反正看得我目瞪口呆!原来只是听说过北方人生吃大葱,这回算是亲眼目睹,开眼界了!”

“这女生,有机会指给我看看。”华刚狡黠的有目光盯着芮欣。

“呵!看你这神态,这认真劲,什么意思啊?”芮欣的目光也直视华刚,语气娇嗔。

“我呀,就随便说说而已。”

“好吧,改天我把这位同学介绍给你。不过你的……”

“注意点,是吗?”华刚故意抢过芮欣的话。

“不是!得小心点!”

系主任叫张凌峰。他除了全面负责管理系里的工作外,每周三上午还担任一节大课,讲的科目是 《GPS及现代定位技术》。

第二周张凌峰上新生的第一节大课。上午不到八点,芮欣和山东德州那个女生就坐在了诺大的阶梯教室靠前的位置。芮欣交换盯着两个入口处,好一阵才见华刚随人群进来,打手势已不起作用,就直呼其名。芮欣拾起左侧折叠椅上的课本和笔记本,华刚就顺势坐下了。少顷,见华刚已定神下来,芮欣用手臂碰了下他:“诶,给你介绍二班的一位同学。”就把头扭向右侧的女生,“她叫苏萌,来自北方山东。”又把头扭向华刚,给苏萌介绍,“高中同窗,我同班的华刚。”他们便礼节性地互向对方点头致意。见苏萌无妆秀外,华刚无法把她与那个一口馒头一口葱的女生联系起来。而华刚给苏萌的感觉是不仅朝气蓬勃,说是城北徐公也不为过。接下来,在这个嘈杂的环境里,健谈的华刚就无话找话地向苏萌提问。当然,问的无非就是你是山东什么地方人呐、有一道进校的老乡吗、食堂饭食不会存在适应的问题吧一类的。持续好几分钟后,夹在中间的芮欣不干了,就用左手肘碰了一下华刚。就像触碰到了他的话匣子开关,华刚的声音戛然而止,就不再提问了。华刚是两性方面醒事较早的,理解芮欣此时的心思,有那么一点吃醋的意味,内心便笑了:这不是爱的另一种表现方式吗?但这陡然关闭了话闸,刚认识的苏萌会怎么想呢?华刚多少有些不自在,就低着头随意翻着课本来掩饰。芮欣很聪明,知道这时他们有尴尬之困,便赶忙与苏萌搭起话来。

“系主任进来了。”后面有个女生声调有点高。原本嘈杂的教室一下安静下来。

张凌峰着笔挺的深蓝色中山装,棕色布裤,穿黑色的皮鞋,风度儒雅。他站定后露出微笑,接着用很纯正的普通话道出开场白:

“同学们好!同学们,我授课科目是《GPS及现代定位技术》。这是大家所学专业的基础必修课,也是专业核心课程。这一学科的发展空间是极大的,希望大家学得扎实,学得深透,将来有所作为,成为国家的有用之才。

“GPS是英文Global Positioning System的缩写,译成中文就是‘全球定位系统'。这个卫星导航系统,是由美国在七十年代建立的。GPS定位技术一问世,就取代了常规大地测量,以及工程控制测量。

“在今年初的海湾战争中,美军凭借手携式GPS接收器穿越了茫茫的中东沙漠,其空中和海上武器系统依靠GPS定位,实现了对选定目标多波次精确打击,极大地削弱了伊军的反击能力……”

系主任的大课是两节小课相加,共90分钟,课中要休息10分钟。

“45分钟不知不觉就过了。”芮欣说。苏萌也说有同感。

“那是你们太专注的缘故。”华刚说,“欸,我看你们不停地做笔记,我就提纲式地记了一下,课完后我借用下你们的笔记本,不知两位师妹是否首肯?”

“呵,你好想得出来呀,哪有借笔记本的道理?”芮欣说着转向苏萌。苏萌自然不好说什么,只是抿嘴一笑。

“这有什么嘛?还有买鸡蛋不要钱的事呢,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你们信不信?”华刚一脸的认真。

“有这样的事?怕是天上掉馅饼吧?”芮欣脸上的表情吻合着不信的言语。

华刚说:“别不信呵,抽个时间就让你见识见识!”

北京每个高校的校园外都有为该校服务的一条街,这街上地摊密布,食品用品的种类繁多,富有创造性的学生就以校名为它冠名。自然北航校园门外也有北航一条街。

星期天如期而至。华刚、芮欣和苏萌来到了北航一条街。当华刚用十斤全国粮票换了九个鸡蛋后,便对芮欣说:“看见了吧?鸡蛋不花钱也到手了。不过买卖粮票却是违法的。”

“有你的呵!”芮欣小巧的上下嘴皮快速地相碰:“你打算生吃呢,还是找人帮忙解决呢?”

“茹毛饮血?类人猿哪?”

“那就给我吧!不过有言在先,煮熟了就……”

“这还用说,就二一添作五!”

“什么?你想把苏萌的那半份儿也侵吞了?”

“哦!说错了说错了,该三一三十一。怎么可能忘掉身边的苏萌师妹呢?”华刚此话一出,顺势看了苏萌一眼,正好与抿笑的苏萌形成对视,便迅速移开目光。

芮欣认为华刚后一句话有一点暧昧,不高兴地白了他一眼。

芮欣的父亲是医生,他让芮欣带上了小巧的酒精炉和小钢精锅,说在学校有用得上的时候。

因为煮鸡蛋,华刚第一次串了女生寝室的门。一个鸡蛋下肚后,他说学校离圆明园不远,就提议去看看。两个少女立即赞同。苏萌还说道,看电影《火烧圆明园》时自己刚上初中。

……

时间如白马过隙,转眼就过去了四个寒暑。九一级的学生面临毕业。

在大三时,华刚做过学生会副主席,芮欣做过学生会宣传部长,苏萌做过学生会学习部长。此时,已在一年前任副校长的张凌峰出于对自己学生能力的赏识,分别找他们三人谈话,了解他们是否愿意留在系办公室做辅导员。那时大学生毕业后是要分配工作的,三人表示考虑后尽快作出答复。

而恰在这时,北斗计划总站来学校招聘专业研究生。几个应聘研究生因不能解决住房问题,每月只有几百元的工资,就放弃了。接着他们被广东一家企业以月薪四千、并提供一套住房“抢走”。招不到研究生,北斗计划总站降低了标准,本科生也要。得知这个消息后,华刚、芮欣和苏萌都表示要去应聘。为这事,在一个月朗星疏的晚上,在校园婆娑的树影里,华刚向芮欣谈了自己的想法。

“这些年来,我们之间的关系该是明确的吧?”华刚说。

“尽管没捅破,也应该是吧?怎么了?”芮欣说。

“没怎么。我认为你还是留校好。北斗计划去年才立项,现在刚进入创业阶段,去的人就意味着吃苦,以后的作业点也多半在野外,我一人去就行了。”

“我留下来,好在北京建个巢,是这个意思吗?”

“女人在这方面真是响鼓不用重锤,一点就明(鸣)。你留校,我投身北斗事业,都是报效国家,个人利益也兼顾了,不是很好吗?”

芮欣奇怪华刚年纪轻轻的,为什么就想得那么远,便问他。华刚说他父母年轻时都是搞石油地质调查的,常年在野外,她和妹妹小时候都是外公外婆在看护。那晚躺在床上,芮欣想得很多,认为从长远看华刚的考虑是对的。想到将来,还生出了憧憬。但也想到以后华刚将与苏萌在一块工作,他们会不会日久生情?便生出了一丝忧虑。但又一转念,他们未必就在一起工作,这不是杞人忧天吗?

最终,芮欣留校在系里做了辅导员,同时读研。而华刚和苏萌则进了北斗计划总站,搞起了北斗用户机研制。

正如华刚所预料的那样,他们一帮刚走出校门的本科生,每月工资加补贴就只有三四百元,且搞研制、食宿都在简易的招待所,4人住一间宿舍,冬季寒冷,夏季闷热。盛夏严冬,他们还经常背着十几斤重的设备,在东北、西北人迹罕至的地方蹲守监测,往往一待就是十来个小时。可北斗事业却紧紧吸引着他们。

经过无数个日夜的攻坚克难,华刚所在的研发团队终于在那年秋季的一天,把理论设计变成了第一台能够接收北斗卫星信号的用户机。那天晚上兴奋的华刚给芮欣发去一条短消息:

我们成功了!通过这台用户机,我们就能知道自己在地球上的位置。经历了无数次探索、试验和失败后,我们终于打破了封锁,实现了去追赶这个领域强国的重大突破。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都忙着自己的事业。明年五一我们结婚吧!

由于第一代北斗用户机体大量重,得手提肩扛,华刚所在团队接着又开始了第二代机的研发。半年多后,体型小巧的第二代样机出来了,要在西北的喀什和东北的漠河、抚远做偏远、寒冷环境测试。去漠河地区的六人分成三个测试小组,华刚、苏萌为一个组。

三月份的漠河依然冰天雪地,气温在零下二十甚至零下三十度也屡见不鲜。这很符合机子要测试的温度指标。因为寒冷,华刚、苏萌每天只能测试一个点,获取必要的数据后就收工。这天他们午饭后去到最后一个测试点。半下午测试完毕后在返回的途中,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接着起风飘雪,于是他们加快了步伐,但行走在山路上林木中也快不了哪里去。远远地,他们看见了公路,就用对讲机给他们的司机联系,对方说已经在下车点等候他们了。可几分钟后,风雪突然加大,势头异常迅猛,他们隐约看见不远处有间房屋,就决定借它躲避一下。

这是一间废弃的屋子,以前守山人用的。两人进去后,外面的能见度也就十米左右了,地上已铺了厚厚一层雪。尽管这屋不在风口上,但呆在屋里不动,两人就感到透身的冷。还好,从未遭遇过暴风雪的华刚来到这种环境显得很谨慎,他借鉴别人的经验带上了一些预防的东西。见屋子里有些可燃物,他用打火机生起了火。两人围坐火堆取暖,这时外面已不见天光,几乎成了暗夜。华刚已意识到苏萌的胆怯,察觉到她一点一点在挪动,已靠近了自己的身体,便楼了一把她的臂膀,暗示她别怕。接着,华刚在背包里取出一袋饼干,说吃下去能增加体内热量。苏萌此时心里念道,这男人真细心啊!近两小时过去了,风雪的势头依然不减,但屋内的可燃物已经耗尽,两人只好起身走动御寒。几分钟后,苏萌说这样不行,冷得受不了了。听苏萌这样说,华刚就顾不了许多了,便把两个背包放在了墙角,拉着苏萌坐上去后,他们就抱在了一起,头也贴在了一块。一会儿,苏萌觉得寒冷缓解了许多。华刚告诉她,要互相提醒不要睡过去了,否则再也醒不来。过了好一阵,苏萌说她脚僵得不行了。华刚想想也没有其他法子,就把苏萌的防寒鞋脱了,要她把脚伸进他仅隔着内衣的怀里。脚一暖和,苏萌觉得整个身子也暖和起来……

风雪终于停了,夕阳的光芒射进窗户,映照在两人身上。华刚起身后,一迈步,就是一个踉跄。苏萌见状,赶紧过去搀扶他。“糟糕,我的脚趾没知觉了!”华刚大声吼着。在屋里踱步一两分钟后,他觉得适应了,就与苏萌走出了屋子……

芮欣已有个多月联系不上华刚,他手机总是关机,也不回复发去的短消息。眼看就到五一节了,婚事从简也得准备下,也得履行法律手续呀!芮欣觉得华刚是在逃婚,一肚子气却无法向他发泄。

苏萌依然时不时地在与芮欣联系。她感觉芮欣并不知道华刚的近况,意识到华刚是在替芮欣着想,故意向她隐瞒。相互是好姐妹,苏萌就把她与华刚遭遇暴风雪,以及华刚双脚已截掉五趾的事给芮欣说了。芮欣这才恍然大悟。

得知华刚情况的那天晚上,芮欣内心很不平静,她想当年华刚不追随她读北航,凭他的天资定会是北大的高材生;他现在回避自己,甚至不再愿意与自己结婚,也是在护着自己在世俗眼光中的面子。多高尚的男人!她拧开床头灯,打开已关闭的手机,给华刚发去了一条短消息:

华刚,你就是瘸子跛子,也是我的!你脑残了呀!我上月已拔去了第一根白发,你还要我等待多久呢?!

一年后,华刚创建了华芯微电子公司,研发北斗导航终端芯片产品。

三年后,华芯微电子公司与苏萌创建的北斗通导公司结成了战略联盟。

四年后,已是北航副教授的芮欣,辞去了公职,到华芯微电子公司高层任职。

2014年,华芯微电子公司和北斗通导公司入驻坐落于成都金牛的西部北斗产业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