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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天明:我要写下我们的一生,并给自己一个活着的理由

来源:凤凰文化 |   2017年11月07日13:11

导语:

陆天明最新长篇小说《幸存者》近日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该小说是作者经五年酝酿准备,两年零九个月的写作,呕心沥血完成的关于一代人的心灵史,是其写作生涯中第十部重要长篇。

陆天明在自己的创作札记里说,“我要写下我们的一生,并给自己一个活着的理由。”长久以来,陆天明致力于现实主义作品的创作,《幸存者》一书可以说与作者本人的生命轨迹相契合。他曾两次上山下乡,在安徽农村当过农民、小学教师,后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当过农工、武装连代理指导员、师军务科参谋、农场机关干部等,经历颇丰,这些经历也浇筑了本书真实可触的现实底色。

《幸存者》是陆天明“中国三部曲·骄阳”的第一部,接下来他还会创作以新中国历史为脉络,贯穿整个改革开放的另两部长篇。作为首部重磅小说,全书情节紧张,戏剧冲突不断,高潮迭起。小说中的谢平、向少文、李爽等人曾经的经历正是我们父辈的青春。出生于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的他们,可以说是真正红旗下长大的一代,有期待也有苦闷。在漫长曲折的国家建设中,他们奋不顾身,满怀激情和理想。陆天明用一个恢弘的主题串联起了新中国奋斗的重大历史节点,探索了人性、人心、人情的变迁。“幸存者”意味着大浪淘沙,更是“向涛头立”的时代弄潮儿。小说中的谢平等人即是如此,在经历了种种磨难之后,仍旧保持着探索的锐气,亦步亦趋,追求着前方那个未知的世界。

《幸存者》,陆天明著,人民文学出版社

 

【内容介绍】

热血青年谢平、向少文、李爽、钟绍灵、白小燕,他们满腔热忱来到内陆边疆,投身到时代的大潮中。大西北的卡拉库里荒原,磨砺与伤痛一次次地击打着他们年轻而不安的心。一次突发的爆炸,漩涡接踵而至。“九·二六”事件,引水渠龙口闸门坍塌,知情者神秘失踪,无辜者蒙冤入狱,调查组进驻,真相时隐时现……

他们守望理想,在荆棘坎坷中前行。尘埃尚未落定,崭新的时代已然到来。在经历了种种铭心刻骨的伤痛之后,他们还能坚守往昔的激情和向往,迎接未来的曙光吗?

这部小说保持了作者陆天明一贯的“勇为天下先”的气度和情怀,以历史为鉴,以青春为旗,讲述了谢平等一代人在时代浮沉下的追求与探索。

 

【作者介绍】

陆天明

作家,编剧,祖籍江苏。生在昆明,长在上海,两次上山下乡。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度过最难忘的青春年华。后长期供职于中央电视台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现为中国电视剧编剧工作委员会名誉会长。曾担任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主席团成员。作品有长篇小说《泥日》《桑那高地的太阳》《苍天在上》《大雪无痕》《省委书记》《黑雀群》《木凸》《高纬度战栗》《命运》。曾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国家图书奖、飞天奖一等奖、金鹰奖等各种奖项。

 

【精彩试读】

……那一年,白杨河垦区独立师师机关食堂好长时间没沾荤腥。到了那个月,记得好像是九月,居然在一周内连着吃了两回大肉。这让同志们的情绪陡然高涨起来……

但,谁曾料想,到月底二十六、二十七两天却接连发生两起大事。先是二十六日。造反派群众组织“红色近卫军”出动一百来个战斗队员,三辆解放牌卡车,到担负武装值班任务的一七零三连“索要武器”。哨兵劝阻不住,向天鸣枪警告也不成。那帮人继续开起车往里冲。这时,不知是谁又为了什么,突然扔出一颗手榴弹,炸死零三连一位副连长。重伤该连一名排长和一名女职工(该连连长的家属)。嗣后引发重大冲突。造成重大伤亡。群众组织方面,死十四人(其中七人为十五六岁的中学红卫兵)。伤八九人。事发后第二天,即二十七日中午,师武装处值班参谋夏得福刚从机关食堂打饭回来。一份油乎乎的蒜焖扁豆。一碗清汤寡水的西红柿蛋花汤。两个刚出笼的苞谷馍倒插在那根“疤痕累累”的铜勺把上。晚霞强势地挤进斑痕累累的窗框。他刚走到值班室门口,电话铃就是在这一刻响起来的。而且响得着急。他赶紧撩起拴在裤腰襻儿上的那个钥匙串儿,拣出那把长柄大头钥匙开门,才得知打电话的是二管处武装科值班参谋孙守志——那个个头比他老婆还要矮一截的老转业兵。老孙在电话里呼哧带喘地报告:一七零三连不见了,整个连队,连带家属娃娃,迹近三四百口人,“窝……窝……全都不见了咧”。

夏得福一愣。

一七零三连是个武装加强连,各方面——包括人员、武器以及领导班子配备等,不仅在全独立师,就是在全垦区整个武装值班系统中,都要算是最强最齐全的。它坐落在自然条件十分恶劣的卡拉库里荒原,正对着著名的昆冈老风口。虽说离国境线还有百十公里,但这里“战略位置”十分重要。西线一旦有战事,它和其他几个同样驻守在卡拉库里的重装值班连队必须担负起协助现役野战部队在老风口阻击敌方坦克集群的重任。敌人只要突破了老风口这道防线,再往东侵,数百公里一荡平泱。他们就有可能长驱直入直捣我省会城市。到那时再要拦截,就得付出加倍甚至多倍的代价。为此,特地给它配备了反坦克用的三七战防炮和四○火箭筒,至于那些常规的步兵武器,如班用机枪、冲锋枪等一应俱全。只是战士使的步枪和现役部队使的比起来稍嫌老式了一点,还是“二战”时期苏联红军用的那种苏式七点六二口径步骑枪,但都实兵实配到了每个战士手中。这枪“年岁”是大了一点,但精度高。威力大。弹药充足。好使。管用。除此以外还配备了几门八二迫击炮。这样的重装水平,在全垦区各武装值班步兵连里,绝对是拔尖儿的。甚至要说是“绝无仅有”,或少有。特别要说一说的是那个四○火箭筒。拿几十年后今天的眼光看它,它的确不算个啥了。但在那忽儿,算是步兵手中反坦克的最新式的精良武器。现役野战部队也刚配备到步兵班。另外还要说到,这个一七零三连还种着五六千亩小麦和苞谷(一般不给武装值班连队下达棉花种植任务。因为种棉花太费功夫。必须留出足够的时间,让他们搞军训和在必要时执行某些军事任务)。为此,还给他们配了一辆链轨式拖拉机和两三辆轮式拖拉机,一个机务排做技术支持。还让他们兼管着二支渠上好几个重要的闸门。东去十来公里,又逼近红山煤矿。矿上好几个劳改中队监押着一二千名正在服刑的重刑犯。这样一个切切实实担负着“屯垦戍边”和“维护地方治安重要使命”的连队,居然突然间……全不见了!

雁过留声。雨去湿衣。怎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可能吗?

夏得福不信。略略地呆站了一忽儿。下意识地端起汤碗小啜了一口,却又立马警觉到,这裉节儿咋还能分心去喝这鸡巴玩意儿?混不吝呐!便赶紧撂下汤碗,对着送话器追问:“武器呢?”大老孙忙答:“武……武器……窝……窝也不见了咧。”但武器库的门倒是锁得好好的,只是里头全搬空了。连师武装处寄存的那二十箱反坦克手雷也不见了。瞬间,一股冷汗便从夏得福那单薄而修长的后脊梁上涌出,立马溻透了他那件领口和袖肘上已经打过仨俩补丁的白夏布衬衣。他赶紧去翻看值班电话记录。自打“文化大革命”在大江南北轰轰烈烈展开,中央就下过一道死命令:运动期间,但凡要调动或移动一个连以上(含一个连)兵力的,必须经中央军委批准。除此以外,任何人任何组织都无权调动和移动一兵一卒。但看值班记录,本师任何人都没接到过中央军委下达的类似命令。它怎么就擅自行动了呢?而且还带走了全部武器弹药。更为严重的是,事前不请示报告。事中和事后更没留任何口信或便条,向上级首长报告说明自己的去向。整个儿闹了一个完完全全的“不知去向”。

整整一个重装加强连啊!而且头一天还在那儿发生过“严重流血冲突”。

咋回子事?!

夏得福赶紧追问:“情况属实?”电话那头,孙参谋则憋红脸更大声吼着回答道:“我和刘科长刚从零三连驻地回来咧。窝还敢瞎报?真是不想干了咧还是咋的咧?!!”

“那么……情况属实啰?”

夏得福在电话机旁一下子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