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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家村

来源:中国作家网 | 文铭相思  2017年11月01日12:54

牛家村坐落于凤凰山脚下,三面环山,仿佛像坐在一把龙腾虎椅上一样,坐南朝北,山清水秀,绿树成荫。村民勤劳古朴,日升而作,日落而息。村庄虽然不大,却处处蕴藏着诸多传奇故事。

刚进入山口,远远地就看见村头院坝上,矗立着一头高大威猛的石雕牛像。两只前脚微曲叉开,躯体向前倾,两只后腿用力蹬地;长长的尾巴高高地曲弯翘立着,尾毛直立而上;弯弯的牛角犹如两把镰刀,插立于头顶;两扇大耳朵直立向前,仿佛在聆听着什么;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怒视着前方。仿佛像一位守候在村头的侍卫,微低着头,随时准备与来犯之敌搏击。

据传,原来这里是没有村落的,更不用说村落叫啥名字。

说起牛家村的来历,还得从商纣王说起。商纣王被妲己迷惑,整日寻欢作乐,荒淫无道,不理朝政,更是横征暴敛。在妲己的诱惑唆使下,大批的忠臣被虐杀,招来诸王的逆讨。一时间,天下战乱纷呈,民不聊生。黎民百姓纷纷举家迁徙,逃入到大山深处,隐姓埋名,躲避战乱,以防自己被抓充军。牛家村的祖先们,就这样来到此处隐居,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很少与外面的人交往接触。

某日,狗娃和爷爷正在农田里干活。爷爷在犁铧的前面,用一根绳子,弯着腰拉着;狗娃在犁铧的后面撑着,两人吃力地翻着泥土,全身累得大汗淋漓。

突然,天色玄昏,乌云滚滚,狂风大作。爷爷见状,立即放下犁铧,抓起田间里的锄镐,带着狗娃,迅速地跑到离田间不远处的树丛里,趴在一块大石头的后面,躲藏起来,悄悄地抬头仰望着天,静观其变。

不一会儿,乌云越来越浓,伸手不见五指。爷爷把狗娃紧紧地护在自己的身下,两人屏住呼吸,不敢大声地喘气,低着头曲蹲在地上,浑身颤抖着。隐隐约约听见山顶之上,时而有千军万马踢踢踏踏驰骋而过;时而战鼓喧天,厮杀声一片;时而有石头轰轰隆隆掉落山崖的撞击声;时而……

整个山谷,浓烟滚滚,乌烟瘴气,混杂声一片。犹如山崩地裂一般,震耳欲聋,使人焦虑不安。

半响之后,浓烟逐渐地散去,山谷又恢复到昔日的平静。爷爷拉着狗娃站起身来,一边胆战心惊地向田间走去,一边抬头仰望着撮箕形的天,看了看,天色仍然有些昏暗。又瞧了瞧前面的坡崖,奇怪地发现,昔日苍翠的青松不见了踪迹,替而代之的是奇形怪状高高耸立的石林。有的像奔腾着的牛,有的像刀戟,有的像弓箭,有的像战车战鼓,有的更像飘扬着的战旗,有的像……

爷爷凝视着眼前的石林,浑身哆嗦,停止了脚步。眼前的这一切变化太玄乎了,他不敢再轻易地向前挪步。一股阴风席卷而来,爷爷打了一个寒颤。紧跟着,就是一个踉跄后退,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狗娃一惊,急忙转身过去,伸手想拉住爷爷。不料,自己两只脚被搅混在一起,没有站立稳,手在半空中虚晃了几下,也跟着摔倒在地上。爷俩瘫坐在地上,面面相觑,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救命呀……”一个微弱的呼救声从石林里传来。

“狗娃,你听听是什么声音?”爷爷晃过神来,拍拍身旁的狗娃,低声附耳道。

“石林里好像有人在呼救。”狗娃侧着身,右手捂在耳朵边,仔细地聆听着。

“我们赶快过去看看。”爷爷从地上爬起来,捡起自己的锄镐。

“爷爷,今天的情况太玄乎了,不会有什么诈吧?”狗娃一跃而起,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拉着爷爷的手,想阻止。

“管他诈不诈的,人命关天的事,过去瞧瞧是什么情况?再行定夺。”爷爷扭着头对狗娃说道。

爷爷拿着锄镐,狗娃跟在后面,寻着呼救的声音来到石林里。

只见一位头戴牛角帽,脸色苍白的年轻人躺在地上。双脚被一块犹如战车般的大石头重重地压着,不断地滴流着鲜红的血液。他双目紧闭,嘴角微颤,不停地呻吟着:救命呀,救命。

年轻人大概听见爷俩走过来的脚步声,微微地睁开双眼,有气无力地呼救道:“主人,快救我。”

“主人?”爷爷吃惊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自己爷俩,并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于是,他疑惑地盯着地上躺着的年轻人。

“您们就是我的主人。”年亲人稍稍地抬起手指,指了指狗娃爷俩。

“我们?”爷爷指着自己的鼻子,诧异道。

“嗯!”年轻人微微点点头。

不管主人不主人的,先救人要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爷爷拿起锄镐,就在年轻人脚被压的旁边,试图轻轻地刨出一条沟来,想把压着的脚顺着沟给取出来。可是,一锄镐下去,只听见锄镐碰碰地响,就是不见地面开裂。反而感觉到,锄镐越刨,地面越坚硬。爷爷放下锄镐,与狗娃一起,想用双手直接去把大石头给推开。可是,手还没有触及到石头,一股热浪袭面而来,爷孙俩只好收手作罢。气得狗娃抡起锄镐,就向大石头一阵猛砸,火花飞溅,咣咣声响彻山谷。

“孩子,这么大一块石头压着你的双腿,我们如何才能救你出来?”爷爷感到束手无策,询问地上躺着的年轻人。并俯身弯腰下去,伸出手摸了摸年轻人的额头,感觉温度不对,似乎有点烫手。

“用……”年轻人的话还没说完,头一偏,一下就昏厥了过去。

爷爷见状,立即掐人中,做人工呼吸,进行一些简单的急救,并招呼狗娃去打一点水来。狗娃一听说要去打水,撒腿就跑,憋着一股气,跑到田间里,抱起盛装水的瓦罐和碗,又像飞一样跑了回来。大声地叫喊:“爷爷,水来了。”

爷爷接过狗娃手中的碗,低低地端着,狗娃高高地举起瓦罐就开始倒水。不管狗娃怎么抖动瓦罐,就是不见瓦罐口滴出一滴水来。狗娃放下瓦罐,向瓦罐口里一瞧,妈呀!原来,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他端着瓦罐,十分难过地说:“爷爷,我……”

“你干嘛不先看一下瓦罐里是否有水?做事总是慌慌张张的,再去。”爷爷叹了一口气,顺手就把碗递回给了狗娃。

狗娃接过碗,正准备转身跑到山沟里去端水的时候。突然,他感觉到有点尿急,一下点醒了他:上次老族长病了,就是喝了我的童子尿后,才治好病的。看他奄奄一息昏厥不醒的样子,何不也给他喝点我的童子尿试试?于是,狗娃拉开裤子,端着碗,嘘嘘就开始尿尿。他尿满了一碗,可心里仍然想要尿,来不及拉上裤子,两脚并拢憋着尿,一扭一扭地把碗端过了去,递给爷爷:“爷爷,这下水真的来了。”

“你这么快就回来啦?”爷爷扭过头来,看了看狗娃端着的碗里,水还冒着热气,噗呲一下差点笑出声来。他接过碗,时而轻轻地撬开年轻人的嘴,小心翼翼地滴灌着狗娃的童子尿;时而又用童子尿,给年轻人擦拭着额头,帮助他降体温。

狗娃转身过来,爬到一高处,朝压着年轻人脚的大石头,一边撒着尿,一边破口大骂道:“我叫你压,我叫你压,一泡尿淋碎你的头。”

只见高高飘洒下来的童子尿,犹如毛毛细雨,抚摸着大石头坚硬的肌肤,时不时还发出呲呲的轻吻声。突然,一道电光从天而降,直击大石头而去。只听见咣的一声响,一股青烟将大石头团团包裹起来,缓缓地腾空而起,在空中不停地旋转着,速度越转越快,烟团越缩越小。一会的功夫,它就蜕变成一颗眼球般大小的圆球,通体晶莹剔透,金光闪闪。紧接着,又飘落而下,划向地上躺着的年亲人,嗖的一下,消失在他的嘴里。

狗娃看着眼前瞬间的变化,杵在原地目瞪口呆,就连裤子掉落到膝关节下,也不知道拉上去。良久以后,他才晃过神来,走到爷爷的旁边。

年轻人逐渐地苏醒过来了,一看见爷孙俩仍然守在自己的身边,试图想爬起来施礼,却被爷爷摆手给制止了,叫他好好地躺着。随着年轻人哇哇地吐出一大摊污血来,他的脸色也开始红润起来,只是腿上的伤口仍然在滴着血,还不能动弹。

“孩子,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爷爷检查着年轻人腿上的伤痕。

“我名叫牛望,家住翠云山。多次受到国师申公豹的蛊惑,加入到朝歌的队伍中,远离家乡抵抗西岐的征讨。兵败后,国师申公豹甩手抛下我们,独自逃窜而去。我受姜子牙的点化,损降于此,跟随主人,做牛做马,悔过自新,还望主人接纳。”牛望抱拳施礼,自我介绍道。

“该死的战争,为了权和利,让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爷爷一边帮牛望清理着伤口,一边气愤地说道。一想到自己为了躲避战争,远离家乡,逃入大山里,隐姓埋名地生活着,两只眼睛簌簌地留下了眼泪。飘落下来的泪水,刚好滴在牛望的伤口上,弥散开来,慢慢地浸满了整个伤口,形成一张透明的保护膜,止住了伤口间断性地滴血。

“没办法,我们都是棋盘上被利用的棋子,作为黎民百姓,只能听天由命罢了!不过,我还真是服了姜子牙。他为了苍天下黎民百姓的疾苦,敢于与申公豹斗智斗勇。”牛望深有体会地感叹并称赞道。

“孩子,你现在感觉如何?”爷爷帮牛望揉捏着脚。

“主人,我好多了。”牛望坐起身来,稍稍活动了一下上半身,抬起脚来伸了伸腿。

“你别叫我主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黎民百姓,怎么敢称主人?这不折煞老夫了。”爷爷摆手拒绝着。

“您们救了我的命,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没什么不可以的。”牛望眼眶里布满了泪花。

“救你只是举手之劳,人之常情的事,何足挂齿呢?这不行,这不行。”爷爷仍然坚持道。

“我们这里的人都没有主仆贵贱之分,人人平等。”狗娃在一旁插嘴道。

“这,这……”牛望先是一愣,沉思了片刻继续说:“那我就叫你恩人吧。”

“不行,不行,还是有贵贱之分。”狗娃摇头摆手拒绝道。

“还是等你养好伤后,尽快离开这里吧!”爷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我是无家可归了,您就留下我吧!我有的是力气,可以帮您们干农活。”牛望哀求着,并伸出胳膊晃了又晃,显示出自己有强健的肌肉。

“只是……只是山规不容许收留外人。”爷爷仰望着山尖撑起的天空,一脸的愁然,陷入沉思之中。

“爷爷,管他什么狗屁山规的。您平时不是老唠叨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吗?”狗娃脱口而出,说得振振有词,暗暗地将了爷爷一军。

“求求您留下我吧!”牛望从地上爬起身来,单膝跪地,低着头,双手抱着拳。

“爷爷。”狗娃拉了拉爷爷的衣角。

“好吧!孩子,那就委屈你了,就管我叫狗叔吧!今天这事,以后谁也别提了,就当没发生过一样,你们明白吗?”爷爷含着泪水,脱掉自己的外套,披在牛望的身上,双手把他扶了起来。

“嗯,谢谢狗叔!以后您叫我阿牛就行了。”阿牛站起来施礼道。

“狗娃,快叫你阿牛叔。”爷爷向狗娃挥了挥手。

“阿牛叔。”狗娃兴奋不已,伸出双手,跨步上前。

“娃侄。”阿牛热泪盈眶,展开双臂,迎了过来。

两人相互抱拳施礼完毕,狗娃一下就投到阿牛的怀里,犹如一个温顺的小羊羔,依偎着;阿牛把狗娃紧紧地搂着,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泪流满面。他俩犹如失散多年的父子俩,再次团聚相拥,相互亲昵着。

一朵五彩云飘过山顶,爷爷看了看,摇了摇头,捡起自己的锄镐,就向田间走去。

三人来到田间,共同齐心协力继续犁田翻土。由于有阿牛的协助帮忙,农活很快就干完了。回到家里,爷爷特意杀了一只老母鸡,再放入一些当归、枸杞、大枣、党参和黄豆等,一起炖汤给阿牛补身子。

吃晚饭的时候,爷爷乐呵呵地先给阿牛和狗娃两人各夹了一个大鸡腿放在碗里,然后,他又单独盛了碗老母鸡汤,递给阿牛,并叫他连续喝下三大碗,补一补虚弱的身子。阿牛泪眼花花地接过老母鸡汤碗,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拿起筷子,夹起自己碗里的大鸡腿,轻轻地放在狗娃的碗里。说狗娃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需要营养。然后,自己端起鸡汤碗,呼呼地喝起来。狗娃站起身来,端起自己的碗,夹起一只鸡腿放在爷爷的碗里,对爷爷说道,爷爷是家里的主心骨,稳定全局,身体不能垮,这个鸡腿爷爷吃;又夹起碗里的另一只鸡腿,放在阿牛的碗里,对阿牛说道,我从小就是爷爷养大的,现在爷爷年龄大了,农活有些干不动了。阿牛叔,你身体要尽快地恢复,多帮帮爷爷干干农活,这个鸡腿你就不要再推辞了。狗娃一说完,自己夹了一块鸡翅放在碗里,一边吃着,一边高兴地说,吃了鸡翅,长大后能像鸡一样飞翔。爷爷噗呲一下笑出声来说,鸡飞不了多远,要像凤凰一样飞翔,才能飞得更远。他一说完,端起自己的碗就离开了饭桌,路过锅边的时候,顺手夹起碗里的鸡腿,迅速地又放回到锅里,下一顿再熬汤喝。

大山深处的夜,幽深而又清新,秋风拂面私语。

每夜,阿牛总是搂着狗娃斜靠床头,遥望着窗外的夜色,叔侄俩闲聊着。他等狗娃熟睡之后,自己才悄悄地下床,轻声地舞动了几下拳脚,洗一把脸,方可上床入睡。爷爷独自吧嗒着旱烟,看到阿牛对狗娃细心地呵护,仿佛就看到了自己儿子熟悉的身影……

阿牛的到来,爷爷干农活就轻松多了,狗娃也高兴,时常缠绕着阿牛给他讲一些故事和教一些拳脚功夫。一有空闲时间,三人就进入大山里,采集一些菌类食物或打猎一些野味回家,改善一下生活。一家人其乐融融,生活过得有滋有味,族里其他人都投来羡慕的眼神。

那天,香喷喷的兔子肉还在锅里炖着,阿牛和狗娃叔侄俩在院坝里高兴地玩着石子棋,爷爷被族里的两个黑衣人叫走了。一直到傍晚时分,都不见爷爷回来的身影,阿牛和狗娃叔侄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如何办?

狗娃和阿牛悄悄地来到族里聚议厅外一隐蔽处,透过墙缝向里瞧。只见高高的太师椅上,长白胡须的狗族长端坐着,下面两边分别坐着族里的各位长老,厅门内外由全副武装的黑衣人把守着。爷爷曲身跪立于地上,一位执法长老在他的跟前来回踱步,并质询着。

原来,自从阿牛来到狗娃家后,庄里发生了许多的怪事:首先是村庄的狗,不是成哑巴夜不吠,就是成病秧子浑身无力。紧跟着就是,每晚都有不同数目的鸡鸭不翼而飞,寻不到一片羽毛。最要命的是,村庄里刚出生几天的一位男婴不见了。各位知深的长老都感到棘手难办,但总得给族里每个人一个合理的交待,才能维持族里正常生活秩序的稳定。正在这束手无策之时,有人举报狗娃家来了一位外乡人,于是,他们就把狗娃的爷爷叫去质询,是否与阿牛有关?可爷爷说话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道道来,族长只好下令,按照族规处罚爷爷。

“狗叔,你也是族里的老人了,知道族里的规矩,收留来路不明的人,是要受棍杖处罚的。这个,你得考虑清楚。”执法长老似乎有意提示着爷爷。

“我知道。”爷爷低着头,轻声地回答道。

“我们之所以逃到这里来,就是想要远离战乱,确保我们子孙后代健康的延续。战乱已经让我们失去了一部分亲人,现在,决不能让悲剧再次发生了。狗叔,战乱已经让您失去了儿子,可不能再次让您失去孙子呀!”执法长老引导着爷爷说出实情来。

“我知道。”爷爷抽泣着。

“一说你知道!为何还不说出收留外乡人的理由来?来人,棍杖他二十大板,看他说不说出实情来?”太师椅上的狗族长愤怒地站起身来,指着跪在地上的爷爷,怒喝道。

一听到族长的怒吼声,各位长老都面面相觑,疑惑无语。一向和蔼可亲的狗族长,为何变得如此暴躁不安?让众人琢磨不透。

缝隙外的阿牛,看见黑衣人端来长凳,让狗叔自己趴在上面,两边各站着一位执法人员,一人一下棍杖拍着。阿牛试图站起身来,欲想绕到大门口走进去,自己去替狗叔接受棍杖处罚,却被狗娃给紧紧地拉住了,低声附耳道:“阿牛叔,私闯聚议厅,会罪加一等。”一次次棍杖落在狗叔的屁股上,发出啪啪地脆响,却听不见他一句呻吟的声音。这一切都是自己给狗叔带来了棍杖之苦,阿牛心里煎熬着。一声声棍杖声,仿佛就像一根根木鱼锤,不停地敲打着自己的心。他再也无法屈忍了,一跃而起,挣脱了狗娃的束缚,一溜烟就跑到大厅里。二话不说,直接趴在狗叔的身上,替挨着棍杖。惊得两位执法人员目瞪口呆,举起的棍杖悬在半空之中,不敢轻易地落下去;各位长老们都齐刷刷地站立起来,瞟了一眼替狗叔挡棍杖的来人,沉默无语。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狗族长的身上,看他下一步该如何处理此事?

狗族长浑身哆嗦,踉跄着后退,直到倚靠在太师椅边,才算镇定了下来,心里暗喜,终于有人可以替自己顶包了。于是,他大声地怒斥:“来者是何许人?竟敢私闯聚议厅,给我拿下。”

两个黑衣人走过去,拉起躺着的阿牛,用麻绳把他五花大绑起来,并押解着。阿牛并没有去挣脱,抬头瞧了瞧怒气中的族长,似乎感觉从没谋过面的族长,看上去脸有些面熟,但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狗族长扫视了一下各位长老的脸色,察觉事态有点严重,也不敢轻易草率处理了就了事,恐怕触犯众怒,自己不好收拾残局。简单地问询了几下,挥手示意黑衣人把阿牛押解到大牢里,先关起来,然后,再择机开公审大会定罪处理,给族里人一个合理的交待。

几名黑衣人给阿牛带上头套,押解着他在庄里来回穿梭,走着迷魂阵,怕他记住路径。他们绕道走了好几大圈后,最终来到一隐蔽之处,消失在错落有致的房屋前。狗娃一路跟踪而来,向四处望了又望,不见一个人影,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寻不到一丁点踪迹。但他又不敢上前逐一敲门进去查验,自己万一打草惊蛇,反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只好隐藏在一角落里,期待着黑衣人,能从某间房门里尽快地走出来。等了很久,几扇房门都没有一丝的动静,他只好垂头丧气赶快离开,去搀扶受伤的爷爷回家。

阿牛被带到地牢之后,黑衣人才揭开他的头套,锁上牢门,回头看了又看,才放心地拿着一串钥匙离开。昏暗的灯光,看不清四壁,既潮湿而又浑浊的空气,让初来此处的阿牛喘不过气来,甚至感觉有些窒息。空中飞旋着像战斗机一样嗡嗡直叫的蚊子,时不时偷袭而来,叮咬一嘴就飞走,让人防不胜防;地上一对对老鼠唧唧地乱窜着,仿佛像一对对狗男女在打情骂俏,嬉戏游玩着,公然与人争抢着地面上的稻草窝。阿牛连连避让,后退到一旁,观察着四周,静思着如何脱身?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隔壁牢间的阴暗处传过来:“你是新来的?想逃出去吗?”

“你是谁?”阿牛一下警觉起来,透过牢柱间隙,借助昏暗的光亮,仔细地瞧了瞧卷曲在墙角边的人。他头发凌乱,脸色憔悴,衣衫褴褛。看样子,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我是这里的族长狗天。”狗天从墙角边艰难地挪了过来,与阿牛隔着牢柱缝站立。

“族长不是在聚议厅吗?”阿牛疑惑地凝视着狗天。

“在聚议厅的那人叫郎仁,他是在冒充族长我。以我的名义,暗地里为非作歹。这一切都是我一时的仁慈,才给自己带来了灾难,也给族里带来了诸多不安全感。”狗天自责地低下了头。

原来,那次天空出现异象,阿牛被狗娃和爷爷救醒的同时,负伤的郎仁也狼狈不堪地逃窜至族长狗天家里。狗天好心地收留了他,并悄悄地给他采药疗伤。伤治好之后,狗天摆酒与郎仁一起聊天,并祝贺他身体健康恢复。不料,郎仁几杯酒下肚,屁股后面露出了长长的尾巴。狗天受到惊吓过度,一下昏厥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被郎仁给囚禁了。郎仁替换成了狗天的模样,享受着族长的权威,执行着族长的权利,暗地里为非作歹。最后,他干脆就把狗天隐藏在此地牢里, 更加肆无忌惮地干着坏事,只是间断性地给狗天供给一点食物,勉强地维持着他的生命。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不怕我是另一个郎仁吗?”阿牛质问着狗天。

“凭我的直觉,你不会是另一个郎仁。”狗天凝视着阿牛,说话的语气比较坚定,说话之间,他顺便就帮阿牛解开了身上的绳子。

“那我凭什么相信,你就是真的族长?”阿牛反问道。

“你可以去找执法长老,把这个交给他,他会明白的,这是我们之间特有的信物。”狗天从自己的怀里掏出手帕包裹的一样东西来,没有打开,就直接交到阿牛的手里,并在他的手掌上画了几下。

“这个东西,我不能替你转交,那个长老有点不近人情,还是你自个亲手交给他吧!”阿牛把狗天的东西又推了回去

“还有这个……我夫人知道。”狗天把阿牛的手拉过去,伸进自己的裤裆里,摸了几下,并靠近耳语了一番。

“你把这些都告诉我,是没有用的,我又不能出去。”阿牛知道自己的法力已被姜子牙尘封住,目的就让自己好好地重新修行,改过自新。除非爷爷有难,否则,自己是冲不破尘封的。一旦使用法力,郎仁会识破自己身份的。

“我知道有一条出去的暗道。”狗天低声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自个不逃出去?”阿牛疑惑不解。

“我独自出去,指责他是冒名顶替者,我才是真的族长,谁会相信我说的话?说不定,大家都会认为我是一个疯子,举报到郎仁哪里,他会要我命的。”狗天垂头丧气说道。

“现在呢?”

“现在有你帮我证明我的身份。”

“为什么?”

“为了整个族人的安危,你不会袖手旁观的。”

“如何去揭示?

是夜,阿牛和狗天俩倾心聊了许多许多。最终,阿牛同意了族长的提议,并按照他的指路,带着族长的信物,先去了执法长老的家里,与他长谈商榷之后,才回了一趟家,看望过狗叔的伤情,又才回到牢里。

公审大会终于在院坝上召开了,全族的老少爷们都来了,各位长老们也悉数到场,依序而坐。大家纷纷议论着族里接连发生的怪事,期待着狗族长宣布调查的结果。

一阵低沉而又醇厚的鸣号声过后,公审大会在执法长老的主持下开始了。

执法长老站起身来向大家深鞠了一躬说:“我们全族在狗族长的带领之下,从战乱纷呈的地方逃到此处,得以安身立足,并能持续健康的发展,这与狗族长英明的领导是分不开的。狗族长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不搞特权,与族人们一样享受平等的权利,给我们全族人做出了表率。我深受感动,为狗族长的身体力行鼓掌。”一说完,自己带头啪啪地拍手鼓起掌来,台下也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长老言过其词了,别顾着夸我了。”狗族长提示着执法长老说正题。

执法长老摆摆手示意大家静下来,接着继续说:“最近呀,自从族里混进来两个外乡人,一个名叫阿牛,另一个叫郎仁之后,就接连发生了许多的怪事,请把他们两人给带上来。”

执法长老的话音一落,只见一队全副武装的黑衣人,押解着两个人走了过来,走到执刑台上,让他俩跪下。跪着的两人头发都显得很蓬乱,根本看不清人的脸。众人纷纷指责着他们两人的行为,唾骂声此起彼伏,一阵接一阵,下面的族人甚至有些骚动。

“大家先静一静,不要着急,狗族长会给大家一个明确交待的。”执法长老急忙招呼大家不要着急,先静下来。

“凡是扰乱族里的稳定,我们必须严惩不贷,请族人们放心。现在有请执法长老来宣布对他们的处理意见。”狗族长站起身来,拍不急待地大声说道。

“狗族长,为了公平起见,您看是不是给他们两人一个自我陈诉的机会,待他们陈诉完毕,再对他进行处理如何?”执法长老凝视着狗族长,征询着他的意见。狗族长瞟了一下其他几位长老,他们都投来了同意的目光,自己只好硬着头皮点头表示同意。

阿牛陈述了他因战乱受伤,流落至此被狗叔搭救的祥细经过后,执法长老大声地说:“狗叔私自收留阿牛的行为,已经按照族规,责罚了二十棍杖。”一说完,他把狗叔的衣服裤子揭起来给大家看。一条条棍杖伤痕印仿佛就像纵横交错的泥泞小径一样,在狗叔的皮肤上延伸警示着,让众人看了都毛骨悚然。

狗族长见状,站起来大声地说:“狗叔给我们遵守族规做出了表率,对他的处理就到此为止,不再追究了。其他人要引以为戒,不要犯同样的错误,给族人们的安全带来一些不确定性的灾难。但,阿牛不但不知恩图报,反而与一个叫什么郎仁的人一起,做出一些伤害族人的事情来。现在按族规对他们俩……”

“狗族长,郎仁还没有说,也让郎仁说一说嘛?”执法长老立即打断狗族长的话,故意瞟了一眼端着酒罐的狗娃。

狗娃会意地上前,倒了一碗酒,敬给狗族长并说:“感谢族长对爷爷所犯过错的宽恕,狗娃我特意敬您一碗酒,以表谢意。”

狗族长根本就没预料到狗娃会上前,给自己敬谢意酒。目光盯着酒碗里荡起的小酒圈,心里感觉有点左右为难:不喝,显示我族长失礼,以后难以服众;喝下,又怕酒是雄黄酒,自己难以控制,会现出原形来。他向台下偷瞄了一眼,大家都安静地端坐着,几百双眼睛犹如聚光灯一样,聚焦着自己的一言一行。狗族长左思右想,为了自己以后的长期利益,只能端起狗娃手中的酒喝下。但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相当的谨慎,先用舌尖悄悄地舔偿了一点,感觉酒甜而香醇,可口好喝;并暗自运气活动了一下筋骨,身体一点异样都没有。于是,他大胆地端起酒,一饮而尽,端着空酒碗,大赞酒好喝,更赞狗娃懂事。狗娃借机接连又敬了两大碗酒,其他众人见状,热烈鼓掌为之喝彩,台下一片欢乐的海洋。

这时候,披头散发的郎仁努力地站起身来,头猛力向后一甩,凌乱的头发都飘落在后颈上,露出了一张十分憔悴的面容。他清了清嗓子说:“各位族人好,我是族长狗天,不,暂时叫郎仁。原来是申公豹手下人的一名小跟班,兵败受伤后,流落在此,是好心的狗族长悄悄地收留了我,并给我治病疗伤。伤病好了之后,与他一起过度喝酒,自己不小心露出了尾巴,被族长囚禁在地牢里。至于族里最近发生的怪事,我一概不知,或许族长能知道其详细情况。”

“你干的事,我怎么知道?你自己还不如实招来。”狗族长有些坐不住了,声音有些颤抖。

众人见状,大吃一惊,怎么郎仁跟狗族长长得那么相似,除了一个是红光满面,另一个老态龙钟之外,其声音体形几乎都是一模一样。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又开始议论起来。

狗叔借此机会,抱起酒罐倒了满满一碗酒,走到狗族长的跟前,递上酒碗,拍马屁说:“狗族长,我相信您是真的。您别着急,先喝碗酒压压惊再说,别与他一般见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嗯。”狗族长端起酒碗就一饮而尽,脸上有些微红。

“执法长老,我们哥几位都迷糊了。您德高望重,就给大家说道说道吧!”其他几位长老异口同声地说道。

“对,执法长老,您就给大家说道说道。”狗族长对执法长老义正言辞地说道。

“好吧,既然大家都信任我,我就说道说道。”执法长老站起身来,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底,不知从何说起。心里嘀咕着:如果面前站着的狗族长真的是妖孽郎仁变的,再叫两人拿出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来,真族长有的,假族长一定也会有。一想到这,心里微颤了一下,不禁冷汗直冒。但为了族里的安危,他还是鼓足勇气大声地说:“您们两个都认为自己是族长,那我就按族规来处理此事,大家同意吗?”

“好。”真假族长异口同声地回答道,听不出一丝异音来。

“假族长是真族长收留救治的,这个没错吧?”执法长老同时询问两位族长道。

“嗯。”两位真假族长又异口同声点头回答道。

“这就好办了,按照族规,私自收留来路不明者,罚二十棍杖。现在就执行,你们俩谁愿意受罚?”执法长老扫视了一眼俩人的脸部表情,并挥手示意黑衣执法人员,准备执行棍杖之法。

“我愿意。”

两人都争先恐后愿意接受处罚,这下就难倒了执法人员,不知该如何办?执法长老只好叫人又端来一条长凳,两人同时接受棍杖的处罚。这次打法与以前不一样,盖住两人的头,并把衣服脱掉,只垫上一层纱巾就打。执法人员的棍杖刚打了十大板,执法长老就叫停住了,示意狗叔过去把狗族长扶起来 ,另一个继续打完二十大板。

狗叔咬破中指姆流着血,急忙跑过去,用血手扶起自称是狗天的族长说:“狗族长,你受苦了!我说嘛,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不碍事。”狗族长站起身来,仰天哈哈大笑。各位长老们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只有台下的族人们惊悚颤抖着。

“给我拿下这个假族长郎仁。”执法长老指着狗叔扶起来的族长,大声命令道。黑衣执法队立即围了过去,擒住他。

“你们搞错了吧?我是真族长狗天。”郎仁试图想挣脱黑衣人的束缚,努力争辩道。

“你不用再狡辩了,我才是族长狗天,你是货真价实的妖孽郎仁。”狗族长接受完棍杖,艰难地爬起身来指责着。

“没错,他就是妖孽郎仁,给我捆起来。”执法长老确认并命令道。

“你凭什么说我是郎仁,而不是他?”郎仁疑惑地指责道。

“那就由我来给你解释吧!你原名叫狼人,野狼的狼,不是情郎的郎。原来是申公豹手下人的一个小跟屁虫,受伤后逃窜至此,靠喝鸡鸭的血或吸收童男少女的精气来恢复自己的元气。你喝下雄黄酒,虽然没有现出原形,那是因为你用法力控制住了。但在棍杖时,你犯了一个致命的失误,不该用法力罩住自己的身体。一般人十大板棍杖下去,早就皮开肉绽了,你的身上却安然无恙,说明什么?你就是假族长狼人。狗叔中指姆的血,就更加验证了你就是妖孽狼人。还用我继续说下去吗?”阿牛站起来,详细地分析道。

“我是狼人,你们又能把我怎么样?”狼人怒吼着,瞬间变成了一只野狼,张牙舞爪就向狗叔扑了过去。狗叔见状,急忙后退,由于躲闪不及时,被它咬了一口。阿牛大怒,急奔过去,挥动着拳头,与狼人搏击起来。眼看狼人就要败下阵来,不料,它又呼唤来了自己的同伴,一起攻击着阿牛。

突然,天色昏暗下来。众人只见村落的上空,一群野狼正围攻着一头公牛,时不时有受伤的野狼坠落下来,摔在地上嗷嗷惨叫。族人们见状,立即找来棍棒与黑衣队一起将受伤的野狼歼灭之。

一场激烈的搏击战终于结束了,狼人一伙在大家公共努力的协助之下,被消灭干净。阿牛由于受伤过重,坠地不治而亡。

村庄又恢复到昔日的幽静,族人们都自觉地遵守着族里的各项规定,过着舒适愉悦的田园生活。

后来,大家为了纪念阿牛的事迹,废除了族里的旧规,并在村头的院坝上,矗立了一座搏击中的石雕牛像,这就是牛家村的来历。至于村里人姓牛,是否与阿牛的事迹有关?无法考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