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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骆驼

来源:文学报 | 王祥夫  2017年10月20日09:09

中国的女作家里边,林海音的《城南旧事》写得真好,其中写骆驼的那几行文字特别能让人动故都之思。作家老舍的《骆驼祥子》也写到了骆驼,主人公祥子在外边拉了几天骆驼,挣了那么几个钱,算是乱世中的幸事。过去拉骆驼,一个人一拉就是七八驮,或十来驮。骆驼不说一头两头,而是说驮,一驮两驮。骆驼比人高得多,走得很慢,慢慢穿过城门洞,慢慢穿过城外的庄稼地,慢慢走远了。小的时候,常听外边有人喊:“过骆驼喽!”接着就听到“叮当叮当”的声音,大人小孩都跑出去看,骆驼从门前过,总是七八驮,是来驮煤的。

来我们小城驮煤的都是双峰骆驼。夏天到来的时候,用给我们家做饭的白姥姥的话说:“骆驼可受大罪了!”天那么热,骆驼身上都是一大块一大块的毛片,说掉不掉,说不掉又像是要掉,就那么在身上捂着。有一年冬天,母亲给我们絮棉裤,用的就是驼绒,驼绒很暖和,现在穿驼绒棉裤的人不多了,也不见有什么地方卖驼绒。过去快要到冬天的时候就有人从草地那边过来卖驼绒,不论斤,论包,一包多少钱,买一包,够全家用了。驼绒好像只能做棉裤,没人用来做棉袄,剩下的,可以做驼绒褥子。三十多年前我们那个小城就已经没有过骆驼了。

骆驼脖子下挂的铃铛很大,比足球小不到哪里去,声音很闷,但传得很远。小时候,有一次父亲从外边带回来一包骆驼肉,不怎么好吃,肉丝很粗。骆驼是从西域传入中国的,时间大约在汉代或更早一些。阿拉伯人生活离不开骆驼,非洲那边也一样,看一个家庭的贫富要看他们有多少驮骆驼。

唐代的唐三彩骆驼有齐人腰那么高的,上边坐五六个伎乐,有拿琵琶的,有拿箜篌的,有拿阮的,但我想一驮骆驼怎么能够坐那么多的人?再大的骆驼好像也吃不消。艺术毕竟是艺术,要真那么来一下,让一驮骆驼驮一个小型乐队,我看不行,来头大象还差不多。中国古代的画家画骆驼的不多,明清有人画,也不多。现当代有两位,一位是黄胄,一位是吴作人,都喜欢画骆驼。虽笔法不同,但各有千秋。

看骆驼肥瘦要看它的驼峰,骑骆驼也离不开那两个驼峰,人骑在两峰之间,不会骑的人总是用两手抓着前边那个驼峰,据说这样一来骆驼会很不舒服。骑骆驼要有技术,骆驼卧下来,人骑上去再让它往起站,动作幅度很大,很容易把人一下子甩下来,骆驼的一卧一站,让人感觉是惊涛骇浪,是大颠簸,不怎么好玩。有次去科尔泌草原,在沙漠上骑了一回,感觉不好,无论什么事,一提心吊胆就不好。所以没事最好不要骑。可骑的动物里边牛最好骑,一个字,稳,骑在上边可以读书。老子骑青牛入关才是老子,如骑快马和骑一头小毛驴就不是老子了。

曾在沙漠看过赛骆驼,是狂奔,是奔突,样子真不怎么好看,但更让人担心的是骑在骆驼背上的赛手。很怕他们给从骆驼背上掀下来。有句话是:“骆驼撒欢大没样。”信是写实。

骆驼的样子其实并不难看,尤其是它们的双眼,那么大,水灵,好像还比较温柔,眼睫毛又是那么长。这样的眼睛在驼鸟的脸上也有,几乎一样,只不过小了几个号儿,也水灵,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