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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聪明

来源:中国作家网 | 江苏张镭  2017年10月11日08:52

世上最聪明、最可爱的人是谁呢?答案只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中国有句老话,叫作“孩子是自家的好,老婆是别人家的好”。为什么孩子才是最好的呢?因为孩子是自己的。

当下,年轻的父母们,看见自己家只有几岁的小屁孩,个个伶牙俐齿,能言善辩,委实骄傲得不行!常听他们对熟人、对亲戚们说:“这孩子说出的话,都能将大人吓着”!这所谓“吓着”,是说孩子这么小,竟能说出连大人们都说不出的话来。这“吓着”里头,分明有着骄傲和自豪。

现在的孩子,的确很聪明,说出的话也总能令成年人大吃一惊。我在想,是人种进化了不成?好像仅仅从这一点来判断人种进化,未免言过其实,也不够严肃,更不够科学。也许,我想,不过是物质丰富了的缘故吧——这个东西,兴许靠点谱。

现在的孩子究竟有多聪明,我并没有作过考察,不敢像他们的父母们那样,断然下结论。究竟聪不聪明,父母们其实说了也不算。聪不聪明,要看他们上学之后的学业,更要看他们将来走向社会后会怎么样。我以为,他们现在这所谓的聪明,更多的表现不过是其童真和童趣罢了。在这个尚未被污染的年纪,他们的思维肯定要比我们要单纯,要可爱。有个老师给我讲过这么个事。说,幼儿园里有两个小朋友在谈话。第一个小朋友说:“为什么挑食的都是孩子,家长怎么都不挑食呢?”第二个小朋友张口就来:“这还用说吗?他们买的都是自己爱吃的,还挑什么食?”

两个小屁孩的谈话,让这位老师深感震惊。她感叹地说:“现在这孩子,简直都是人精”。

但是,在听了这个故事后,我乐了,我被两个有趣的小屁孩的谈话逗乐了。我觉得他们超可爱!但要说这两个孩子都成了“人精”,我却不敢苟同。我也看不出他们“人精”在何处。

所谓“人精”,就是聪明得不能再聪明了,甚至比这个还要深奥。明明不过是小孩子的可爱,可到了我们成年人这里,就变成要么这孩子聪明无比,要么索性就成了“人精”。把小孩子的可爱,硬往所谓的聪明上靠,或者以此得出结论,说现在的孩子真是太过聪明了。——我真怀疑,现在的成年人,是不是都脑残了?

同所有的父母一样,我也疼爱自己的孩子,某些方面,我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有一点我与他们又是有所不同的:我的小孩即便讲出一句惊天的话来,我也不会认为她是“人精”,她有多么聪明!又有多么了不起!那突兀地冒出的一句话,其实什么问题也说明不了。这也许就是我从来不在任何人面前炫耀孩子的原因吧。事实上,孩子倘真好,又何需你炫耀;孩子倘不好,炫耀了,也还是不好。

今天的孩子,普遍被人们认为比上一代人聪明。我为此而欣慰。倘使这一代人真比上一代人聪明,那肯定是一件好事。但问题却也显而易见:这个结论是否下得过早了一些?这个结论是否靠谱?仅仅因为伶牙俐齿?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与其说这是一个定论,毋宁说这是一个期待。不错,社会总是不断地向前发展的,但若据此而认定,一代更比一代强,恐怕也是未必。

我们都希望孩子好,我们都希望孩子比我们强,这种心情、这种愿望可以理解。但孩子能不能好,能不能强,还要看孩子的努力,还要看孩子的天赋。更要看我们能给孩子什么样的教育,什么样的社会、家庭氛围。

今天的孩子倘使真的是聪明的一代,那似乎在说,我们这一代就没那么聪明了。不聪明,也不可怕,被他们超越,更不可怕。如果他们真的比我们聪明,真的超越了我们,那么,我们当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但是,每一个时代都有每一个时代的智慧,总有后人超越不了之处,比如唐诗宋词,即便军阀混战、一盘散沙的民国之初,也照样人才济济。今天的时代,同过往的时代一样,有天才人物,也有庸碌之辈。尽管这个时代下的父母都万分无比地感叹:他们的孩子超乎寻常的聪明,可我还是于不经意间看到了我不想看到的一样东西:两个孩子的作业本。关于成语的解释,他们给出的答案太给力了——

夫唱妇随——丈夫去歌厅,老婆尾随跟踪。

度日如年——特指当官的人,所过的日子,非常地好过,每天都像过年一样。

杯水车薪——形容领导干部,每天办公室喝杯茶,月底可以拿到一辆车的工资。

知足常乐——知道有人请自己洗脚,心里就感到欢乐。

知书达理——仅知道书本知识是不够的,还要学会送礼。

有人一定认为这是我的杜撰,或者,即便不是杜撰,也是一则幽默故事。可我要告诉你,这既不是我的杜撰,也非幽默故事,这是一位语文老师送给我看的两个孩子的作业。这两个孩子,一个的父亲是地方上的小官,另一个的父亲则是本地的商人。

我见了这两个孩子。

我问那个官员的孩子,你是真不知道这些成语的意思,还是故意跟老师开玩笑?抑或跟父母开玩笑?

他说,不是。

我说,你是有感而发?

他点头。

我说,你对夫唱妇随的那个解释,你不怕你爸妈看到?

他说,他们原本就是这么干的,我怕他们什么?

“那度日如年呢?”我继续追问。

孩子说,我就觉得我爸的小日子过得像过年。以前天天有人请他,有人巴结他。

“杯水车薪也是缘自你爸爸给你的灵感?”

孩子说,是的!

我再问另一个孩子,他是商人的独子。我说,你去洗脚的地方洗过脚吗?

他的脸红了一下。说,我爸我妈常去洗,我偶尔也去洗。我妈一听说有人请洗脚,就唱歌。

“那知书达理呢?你小小年纪怎么就想到送礼了呢?”我问。

他说,我爸做工程,常给人送礼,回来就告诉我妈,

我记录这件小事情,并非要否定当下孩子的聪明。相反,我把这两个孩子的所为,仅视做是他们对社会现象的一种调侃。实际上,在校的老师告诉我,类似现象很普遍。当然,老师们也很担忧,认为,一些孩子没能把聪明用到学习上,一些家长也在误导自己的孩子,都是非常令人担忧的。

同时,记录这件事情,我也是想告诉做父母的,即便你的孩子真的很聪明,可如果引导不当,聪明的人也会下场可悲。

老师说得对,一些学生家长其不良行为与习惯,悄无声息地影响着他们的孩子,对孩子的学习与成长,极为不利,甚至有害。这也是当今社会一个特诡异之处:一方面父母都竭力赞赏自己的孩子有多聪明,一方面做父母的所为又严重影响并消蚀掉孩子身上的优点和聪明。

可叹的是,父母只看得见孩子的聪明,却看不见孩子身上的问题,也意识不到他们对孩子的负面影响。

都说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如果孩子的聪明,被我们这些做父母的老师带入了歧途,使他们由大聪明变成小聪明,由真聪明变成假聪明,那我们这个父母,这个老师,就该问一问自己了:我们有资格做父母吗?我们有资格做老师吗?

在我看来,孩子聪明不聪明,真聪明还是假聪明,大聪明还是小聪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不能让孩子把人做好,这比什么都重要,这比聪明重要得多。

很显然,真正聪明的孩子是勿需夸口的,而夸口聪明的孩子也未必真聪明。即便是真聪明,也未必就能成人成才。我愈来愈觉得,做人比成才更重要。

聪明是好事,但未必值得我们骄傲。现实告诉我们,将聪明用到正处,会有好结局;将聪明用到不当处,则会有坏下场。所以,那些夸耀自己孩子聪明的父母们,不妨谨言慎行。

我认识很多从事教学工作的老师,他们都认为,现在的学生太累了。孩子们感觉不到学习的快乐,表现最明显的为高中阶段。我突然明白,为什么一旦考上大学,这些青年学子便悠哉人生了。高中阶段的痛苦,让他们对求知已了无兴趣,当求知变成一种痛苦,这个人的人生基本上算完了,这样的教育体制,也基本上算完了。

同党秀营老师给我发来一条短信,照录于下:

现在小学语文太难了,看他们的一道作业题:要求,把以下四句话用关联词连接:

1、李姐姐瘫痪了;

2、李姐姐顽强地学习;

3、李姐姐学会了多门外语;

4、李姐姐学会了针灸。

结果有一个孩子写道:虽然李姐姐顽强地学会了针灸和多门外语,可她还是瘫痪了。

后来,发现更猛的孩子写道:

李姐姐不但学会了多门外语,还学会了针灸,她那么顽强地学习,终于瘫痪了。

李姐姐之所以瘫痪了,是因为顽强地学习,非但学会了多门外语,还学会了针灸。

李姐姐是那么顽强地学习,不但学会了多门外语和针灸,最后还学会了瘫痪。

李姐姐学会了多门外语,学会了针灸,又在顽强地学习瘫痪。

亮点总在最后:

李姐姐通过顽强地学习,学会了多门外语和针灸,结果照着一本外文版针灸书把自己扎瘫痪了。

而正确答案是:李姐姐虽然瘫痪了,但顽强地学习,不仅学会了多门外语,而且还学会了针灸。

起初,我把这条短信当作一个逗乐的笑话来赏读。可读着读着,我却读得沉重了起来。我一直担心,我们今天的教育,会把我们的孩子都整成脑残,都整成瘫痪。如果尚未走进校园的孩子,真的都很聪明,那我们就该想一想了:为何走进了校园,他们就会逐步地丧失掉他们原本拥有的那份聪明?

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这句话我得啰嗦两句。“了了”,古音应读作ling,li,做聪明伶俐讲。偏正式用法。意思是,人不能因为年少时聪明而断定他日后定有作为。

如果是,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我们知道,不是这个原因。那是什么原因呢?我说出来,可能要得罪我们的教育管理机关和教学机构了,当然,也会得罪一些老师。没错,我认为,原因乃在于我们的教育。

由此可见,一个小孩子生下来聪明,算不得聪明。如果他生在一个不那么健康的家庭,他的聪明会被毁去大半;剩下的那一点聪明,则会被所谓的教育,给毁掉了。

有什么办法吗?我很想给孩子们弄一条出路,弄一条让他们不变笨,不变坏的出路。可我知道,我开出的药方,没人愿意购买。我的药方是:生活在那些不健康家庭的孩子,3岁之后便由社会安排领养,如果没有好家庭认领,就放到福利院去,作孤儿养,也比放到那种家庭安全、可靠。

至于教育,有条件的自己教,无条件的请人教。总之,不去学校。

这两个药方,都无人购买。因为大家都做不到。做不到也不去勉为其难。孩子毕竟是他们的孩子,而非我的孩子。

最后,给大家讲个笑话——这个笑话可不是我编的,而是另一位老师讲给我听的。说,一小孩因为学习成绩不好,屡被家长骂为笨鸟。小孩子不服气,说,世上笨鸟有三种,一种是先飞的,一种是嫌累不飞的。家长急问:那第三种呢?小孩说,这种最讨厌,自己飞不起来,就在窝里下个蛋,要下一代使劲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