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那天病房里转来了一个新病人，因为化疗，头发，眉毛都掉光了，头上因为开颅手术，有一道骇人的伤疤，以至于很难分清楚性别，病床边站着一个约40岁的男人，开始我还以为是那人的儿子，后来我才知道是那人的丈夫。

　　护士离开不一会，那女人就开始哭，由于语言中枢受损，她只能像个孩子一样用哭声来表达自己的意愿。听到哭声男人立刻蹲下来，用长满老茧的手，抚摸她的额头，黝黑而又疲乏的脸上卖力的挤出一个笑脸，用温柔的嗓音在她耳边说：“没事，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要乖，要听话。”

　　男人是四川人，在外地打工，女人也和他一起四处闯荡，女人半年前发现得了癌，经历了一次手术，两次化疗才成这样子。“幺儿今年大学就要毕业咯，前两天给屋里头打电话说在广东找到工作了，还是国企，让我把婆娘照顾好，以后赚到了钱，就让我们两个过去，享个清福。”说着说着他就笑了，露出被烟草熏的变色的门牙。

　　每天早上，男人都要把女人推出去转转散散心，女人只能吃流食，一针筒流食，一针筒清水就是女人的一顿饭。他的饭总是有很多辣椒，青的红的。有时候女人哭闹，他没法抽空出去买饭，只好给我说：“娃儿啊，等会出去买饭的时候给我捎一碗盖饭，记得然他们多放点辣子哦。”

　　每晚他都会睡在女人身边，轻轻的搂着她。女人时常在夜里哭，声音又尖又细，他醒过来总会先对我说：“对不住喽，娃儿，把你给吵醒了。”接着就会在女人耳边轻声的说：“要乖，要听话，我还在这。”

　　女人走的那天，他刚好出去买饭，等他回来，女人已经被盖上白床单，他先是呆住，然后靠着墙瘫倒下来，手里的盒饭掉了下来，里面的饭菜撒了出来，青红的辣椒落在白色的地板上，深深刺痛着我的每一个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