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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新裙子

来源:中国作家网 | 林子涵  2017年09月21日08:10

外婆一辈子没穿过裙子,她的第一条裙子还是前不久我送给她的。从未穿过裙子的外婆,看着我买回家的裙子有些吃惊,一边接过裙子一边念叨着:“哎呀,怎么想着给我买裙子,我这辈子都没穿过裙子。”尽管如此,我依旧能看出外婆那藏不住的欣喜以及她内心泛起的小激动。

外婆年轻的时候是一名教师,因为嫁给了机械厂厂长的外公从此过上了“轻文重武”的生活,就连她喜欢的音乐都因此而搁置了。在那个时代,对于普通家庭来说,想看书、唱歌都是奢侈的,更何况是停下忙碌享受青春与美丽。整日被琐碎的家务缠身,又得帮着外公打下手的外婆,天一亮就得蒙头干活,没有一点装扮自己的时间与精力。直到妈妈、舅舅们都成了家、立了业,日子才渐渐地好起来,外婆才开始闲来哼几句小曲。儿时的记忆里,我最喜欢跟在外婆的身后学着外婆的曲调,奶声奶气地哼唱《刘三姐》。那时候妈妈常说,外婆是个才女,不仅有一双既能拿动锄头,又能拾针做衣服的巧手;更是能唱会讲的女才人。从小就离家独自来北京学习舞蹈的我,对外婆的了解显然是少之又少。直到外公病逝,妈妈将外婆从老家接来北京与我们一起生活,这才让我有了更深入了解外婆的机会。

后来才知道,外婆是个坚强的女人。对于外公的离世,她无疑是最伤痛的一个。我很清楚,对于外婆来说,外公就是她生命的中心轴,她生活的一切就是是围着外公的一切而转动。外公的突然离开更是带走了她生命的轴心,使她一下失去了方向。当我沉浸在失去外公的悲痛的同时,我更担心外婆,不知她是否会从此一蹶不振。没想到,她却意外地给了我惊喜。到了北京没多久,外婆就先后参加了老年合唱团、舞蹈团、乐器培训班,甚至还不辞辛苦的参加各种国学讲座、读书交流会等活动。悲伤之后的外婆,不仅又重新找回生活的希望,还用她的坚强给了我继续走下去的勇气;用她的开朗、乐观给了我重生的阳光。

后来才知道,外婆有个好人缘。就在我和妈妈还在担心她是否习惯北京生活,会不会住不了多久就吵着要回老家的时候,善良、热情的外婆就已经交了很多的新朋友。她主动加入小区的老年合唱团,每天都积极参加训练,乐在其中,鉨补她年轻时想唱不能唱的遗憾。在我们上班的时候,外婆还会不时的邀请几位歌友到家里吹拉弹唱。每当这个时候,她总会亲自下厨,一个人张罗一桌甚至两桌的饭菜出来招呼朋友,心情大好时还会小酌几杯红酒。每每此时,外婆总会念叨起外公:“现在生活是越过越红火了,只可惜你外公没福气,这么早就走了。”

后来才知道,外婆是个才女。小时候我问外婆,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呢?她说,希望有一天能有大把的时间,让她坐下来看书。那时候我就知道外婆对阅读的喜爱很深,对求知的渴望很浓。但我怎么也没想到,外婆带到北京的全部家当中,除简单的换洗衣服,居然就是满满的一箱子书籍。现在,妈妈只要一有机会,便会带着外婆参加一些读书交流活动,或是去听听名师讲堂,甚至还会带着妈妈到书院小住几天。听妈妈说,已是古稀之年的外婆每次上课都听得津津有味,一笔一划地认真做笔记,跟讲师互动起来更是仿佛年轻学子一样神采奕奕,毛泽东诗词等外婆信手拈来,与北大教授侃侃而谈。想到如此光彩夺目的外婆,我惊呼:外婆真的是才女一个啊!

外婆错过了她的最美的年华,错过了青春的裙子,却等来了她的新生活,她的新裙子。无论命运怎样坎坷捉弄,她在悲痛中逆境生存。无论生活如何历练打磨,她在绝望中微笑应对。她用她的坚强、善良、阳光,将日子过的像新裙子一样美丽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