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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煤兵

来源:中国作家网 | 张君刚  2017年09月14日0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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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在盘山公路上奔驰,经过一白天的颠簸,终于在下午七点钟到达连队驻地。一下车,老兵们抢着来接新战友,张寅被一个老兵接住,老兵为张寅拿了些行李,领着他回到宿舍,还给张寅倒上洗脸水。张寅简单的洗簌完毕后,班长说:“走,吃饭去。”大家排着队,唱着歌,向食堂走去。晚饭很丰盛,四菜一汤,有红烧肉、火腿肠、烧茄子、和皮冻,主食是大米饭。张寅狼吞虎咽的吃着。这是他当兵以来吃到的最好的饭菜了。吃晚饭后,他随着老兵回到宿舍,与老兵简单地唠了一会就铺床睡觉了。

第二天,新兵重新分配,张寅被分配到二排六班,这时他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大同,看来姚义联说的没错,是到大同挖煤来了。张寅不解地问班长:“咱们不是特务连吗?怎么还下井挖煤呢?”班长和副班长相对一笑说:“特务连就是执行特殊任务的,哈哈哈。”同分到六班的还有新兵连的李奇。部队的营房是依山就势建造的简易房,有的班是一个深坑上面用坑木棚顶,有的班是在地面上搭起的帐篷。由于是煤矿,所以不缺煤烧,每个班里都是炉火炙热,战士们在宿舍只穿着背心也不冷。

李奇是个热心肠,又有眼力劲,一会给班长打洗脚水,一会帮老兵打洗脸水,扫地倒炉灰他全包了,晚上还主动起来给炉子加煤。因此很快赢得了班长和老兵的赞许。六班现在一共九个人,六班班长刘洪,副班长金四喜,老兵梁军章和曹丹。新兵有张寅、李奇、穆虎权、柴英国和李德全。班长刘洪是东北吉林四平人,平时说话有些字咬不清楚,尤其是和四分不清,在吃饭时班里排着队向食堂走的路上,他喊口号:“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是。”张寅和李奇想笑却不敢。

副班长金四喜是张家口人,看上去体质很弱的样子,说话一副娘娘腔,身上有一股山羊气,看人总是斜着眼,谁都瞧不上他。老兵梁军章是唐山人,小学没毕业,还没说话,笑口先开,长得微驼背,塔拉肩,圆盘脸上长满了青春痘。由于牙齿不全,所以说话跑风,听起来特别费劲。老兵曹丹,人们戏称操蛋,是个地地道道的操蛋鬼,滑懒奸馋全占遍了。他就是典型的部队传说中的兵油子。用新兵柴英国的话说就是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新兵柴英国是内蒙赤峰人,家庭条件不错,长得人高马大,白白净净的像个姑娘,就是骨子里透着一股傲气,他来部队纯粹是镀镀金,好回家就业好安排工作。看上去很有一定的家庭背景。按说连队的伙食已经相当不错了,可他却每顿饭后还要冲一杯奶粉或者吃一根香肠。有时给班长施以小恩小惠来博得其照顾。他根本就瞧不上农村兵,与另外几个新兵自然拉开了亲密距离。穆虎权和李德全都是保定人,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村兵,穆虎权高高的个子眼睛却出奇的小,撅撅嘴一张一合直流赫拉子。李德全很精干,少言语,与人相处不卑不亢,他和张寅很快成了最好的朋友。当他看到张寅从家里带来的高中课本时,发出由衷的赞赏。

第一天,部队休整学习,连长和指导员详细介绍了部队的情况,这是一个部队开的小型煤矿,任务是为部队搞些福利,充实内需,补充给养不足。部队设营级矿部一个,协调地方与部队的关系以及煤矿的管理与销售。连队负责生产。连队一排三个班管后勤,负责煤矿的安全,包括支顶,通风,打眼放炮及车辆与器械的维修等,二排三排六个班负责生产。连长个子不高却倍精神,说话铿锵有力,干净利索,他的一句口头禅是:“宁进一步死,不退半步生。”这句话成为了全连战士的座右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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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兵下连队后用了三天时间学习参观,重点熟悉井下作业环境和生产操作规程。大概了解一下部队所处的地理位置以及周边环境。矿部设矿长和教导员各一名,勤务兵、司机、卫生员、厨师各一名。连队的连部设连长、指导员各一名,副连长、副指导员、司务长各一名;设文书、通讯员、卫生员和给养各一名。分三个排,一排有三个班,每个班有四个人,一班负责安全,又两名战士轮班跟着老师傅在井下巡逻检查,随时在坑道支顶木,替换灯泡,检查通风带和瓦斯;二班负责打眼放炮,开辟坑道和新的作业面。三班负责车辆维修及绞车维修,一人负责烧锅炉,保障战士喝开水及洗澡用水。二排有四个班,分班是四班、五班、六班、和七班;三排有五个班,分别是八班、九班、十班、十一班和十二班;每班九个人或十个人。这九个班工作实行三班倒制,人休息生产不能停止。另外,还有炊事班。

班长从矿部领了几套下井穿的工作服,老兵们戏称为安全套。张寅和几个新兵一看心里直发毛,这哪是人穿的衣服呀!新兵们每人一套,他们看着堆在地上的一件件破旧的军用棉裤和棉袄,用手一摸又潮又湿,还散发出一股发霉的汗腥气味,看着这黑乎乎脏兮兮油腻腻的工作服,新兵们谁也不肯先动手换穿它,班长刘洪看到这种情况就说:“这是原来下井的老兵们穿的,他们复员后挑好的留给了你们。我和几个老兵一会到澡堂后也就换上这个了,咱们是下井挖煤,再好的军装也得变黑变脏,一会你们就看到了,我们穿的比这几件还埋汰呢。”

李奇第一个换上了工作服,大家也就跟着换上了,班长和几个老兵领着他们到矿井参观学习,他们先到电池房每人拿了一个安全帽带上,有每人取了一个矿灯呆在安全帽上,又把矿灯的电池别在腰带上,排着队来到井口,洗澡堂就在井口,老兵们都在澡堂的换衣间换了工作服出来,果然都是黑乎乎脏兮兮油腻腻的破旧军装。这时他们听到绞车房一声铃响,紧接着绞车开始启动,一会随着绞车绞动的钢丝绳徐徐向上拉,后面连挂着四五辆小煤车分别由一个战士扶着小车把也缓缓的上来了,每个战士都是一脸黑乎乎的煤灰,有的从黑煤脸上淌下黑色的汗水,在说话微笑时,看到他们的牙齿格外白格外亮。

“磨蹭什么呢?老刘。”一个高个子冲着刘洪喊。

“你早呀,四班长。”刘洪也打着招呼。

班长指了指放在煤场一边的几两小铁车对战士们说:“每人拉一辆去。”于是老兵梁军章带着新兵每人拉了一辆。只有班长刘洪和副班长金四喜没有拉车。他们在班长的指导下,用钢丝绳把一个个小铁车连挂起来,每个小铁车都有一个战士驾驶是着车把,随着绞车的转动,小铁车在钢丝绳的牵制下徐徐而下,从井口到井下坑道大约有一百米的距离。抵达井下坑道后,梁军章指导着新兵们把挂在小铁车上的挂钩摘掉,每人拉起一辆小铁车沿着坑道向里面走去。

这是一个小型的煤窑,井下坑道路面高低不平,巷道狭窄低矮、曲曲弯弯,光线幽暗。到处是用东北松木支起的顶柱,一百度的电灯泡在这里就像燃烧的蜡烛,坑道忽而尘土飞扬,忽而流水哗哗,忽而顶柱碰到了车把,忽而顶板磕在安全帽上。在坑道的两旁,忽而看到一片片塌陷的石板,忽而看到一个个用红漆涂抹的闪电危险标致,几个新兵在这幽暗的坑道驾车穿行,恍惚是到了传说中的地狱,比起游乐场的魔鬼城不知要惊险多少倍。正往前走,忽然听到前边“咚”的一声,一块碾盘大小的石板从顶板摔在地上。

一名老师傅带领一班的两名战士赶到现场,刘洪让六班全体战士帮助他们清理了路面,老师傅和两个战士忙着用坑木在石板落下出支了一个顶子。大约又走了五百米,六班战士终于到达了作业面。这是一个三米见方的采煤点,里面能容纳一辆小铁车,在小铁车两边,一边一个战士用铁锹往车上装煤,装满后一名战士拉走,另一辆小铁车进来,如此顺序进行,作业面上的煤被一车车运出去,直到把作业面上的煤全部运出,战士们才能收工。战士们收工后,二班的两名战士则进来用电钻打眼,装上磅药雷管,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面用电池引爆。绝对的安全是没有的,有时引爆引起严重塌方,难免发生坑道被堵,战士被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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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兵下连队后用了三天时间学习参观,重点熟悉井下作业环境和生产操作规程。大概了解一下部队所处的地理位置以及周边环境。矿部设矿长和教导员各一名,勤务兵、司机、卫生员、厨师各一名。连队的连部设连长、指导员各一名,副连长、副指导员、司务长各一名;设文书、通讯员、卫生员和给养各一名。分三个排,一排有三个班,每个班有四个人,一班负责安全,又两名战士轮班跟着老师傅在井下巡逻检查,随时在坑道支顶木,替换灯泡,检查通风带和瓦斯;二班负责打眼放炮,开辟坑道和新的作业面。三班负责车辆维修及绞车维修,一人负责烧锅炉,保障战士喝开水及洗澡用水。二排有四个班,分班是四班、五班、六班、和七班;三排有五个班,分别是八班、九班、十班、十一班和十二班;每班九个人或十个人。这九个班工作实行三班倒制,人休息生产不能停止。另外,还有炊事班。

班长从矿部领了几套下井穿的工作服,老兵们戏称为安全套。张寅和几个新兵一看心里直发毛,这哪是人穿的衣服呀!新兵们每人一套,他们看着堆在地上的一件件破旧的军用棉裤和棉袄,用手一摸又潮又湿,还散发出一股发霉的汗腥气味,看着这黑乎乎脏兮兮油腻腻的工作服,新兵们谁也不肯先动手换穿它,班长刘洪看到这种情况就说:“这是原来下井的老兵们穿的,他们复员后挑好的留给了你们。我和几个老兵一会到澡堂后也就换上这个了,咱们是下井挖煤,再好的军装也得变黑变脏,一会你们就看到了,我们穿的比这几件还埋汰呢。”

李奇第一个换上了工作服,大家也就跟着换上了,班长和几个老兵领着他们到矿井参观学习,他们先到电池房每人拿了一个安全帽带上,有每人取了一个矿灯呆在安全帽上,又把矿灯的电池别在腰带上,排着队来到井口,洗澡堂就在井口,老兵们都在澡堂的换衣间换了工作服出来,果然都是黑乎乎脏兮兮油腻腻的破旧军装。这时他们听到绞车房一声铃响,紧接着绞车开始启动,一会随着绞车绞动的钢丝绳徐徐向上拉,后面连挂着四五辆小煤车分别由一个战士扶着小车把也缓缓的上来了,每个战士都是一脸黑乎乎的煤灰,有的从黑煤脸上淌下黑色的汗水,在说话微笑时,看到他们的牙齿格外白格外亮。

“磨蹭什么呢?老刘。”一个高个子冲着刘洪喊。

“你早呀,四班长。”刘洪也打着招呼。

班长指了指放在煤场一边的几两小铁车对战士们说:“每人拉一辆去。”于是老兵梁军章带着新兵每人拉了一辆。只有班长刘洪和副班长金四喜没有拉车。他们在班长的指导下,用钢丝绳把一个个小铁车连挂起来,每个小铁车都有一个战士驾驶是着车把,随着绞车的转动,小铁车在钢丝绳的牵制下徐徐而下,从井口到井下坑道大约有一百米的距离。抵达井下坑道后,梁军章指导着新兵们把挂在小铁车上的挂钩摘掉,每人拉起一辆小铁车沿着坑道向里面走去。

这是一个小型的煤窑,井下坑道路面高低不平,巷道狭窄低矮、曲曲弯弯,光线幽暗。到处是用东北松木支起的顶柱,一百度的电灯泡在这里就像燃烧的蜡烛,坑道忽而尘土飞扬,忽而流水哗哗,忽而顶柱碰到了车把,忽而顶板磕在安全帽上。在坑道的两旁,忽而看到一片片塌陷的石板,忽而看到一个个用红漆涂抹的闪电危险标致,几个新兵在这幽暗的坑道驾车穿行,恍惚是到了传说中的地狱,比起游乐场的魔鬼城不知要惊险多少倍。正往前走,忽然听到前边“咚”的一声,一块碾盘大小的石板从顶板摔在地上。

一名老师傅带领一班的两名战士赶到现场,刘洪让六班全体战士帮助他们清理了路面,老师傅和两个战士忙着用坑木在石板落下出支了一个顶子。大约又走了五百米,六班战士终于到达了作业面。这是一个三米见方的采煤点,里面能容纳一辆小铁车,在小铁车两边,一边一个战士用铁锹往车上装煤,装满后一名战士拉走,另一辆小铁车进来,如此顺序进行,作业面上的煤被一车车运出去,直到把作业面上的煤全部运出,战士们才能收工。战士们收工后,二班的两名战士则进来用电钻打眼,装上磅药雷管,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面用电池引爆。绝对的安全是没有的,有时引爆引起严重塌方,难免发生坑道被堵,战士被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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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铁车自重约二百多斤,可以装五百斤的煤,每个班组战士要在井下连续作业八个小时,每个战士要向井外运煤三十车左右,每个班组三个班按二十四个拉车战士算,可往外运煤七百车左右,也就是三十五万斤合一百七十吨煤,全连一天二十四小时可生产原煤五百多吨。在如此低级的生产环境和条件下,从这样一个小型的煤矿下创造出日产五百多吨的成绩,除了部队煤矿,恐怕是任何地方煤矿也想都不敢想的事。新兵们大部分都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有的刚刚走出校门,小体格拉着六七百斤重的铁车子,往往是力不从心。还是老兵们有经验,他们对新兵们讲,别看拉铁车是苦力活儿,可它需要相当的技术训练,这里面的技巧很多,如果你光凭着力气硬拉,不仅又累有慢,还极易出事。因此,在装车时尽量让它后沉一点,拉车时你只要用手腕死死的压住小车把,如果感觉吃力,你就用小臂也用上,这样就能借助身体的重量,以小铁车的车轮为轴,按照动力学原理,车轮自然就会向前转动前进了。如此以来,拉这么重的煤车其实也并不需要太大的力气,关键是驾车的技术,尤其这井下坑道高低不平,曲曲弯弯,支柱错纵交织,稍有不慎,就会撞墙或撞柱子。一会下坡,一会上坡,一会煤灰飞扬,一会水流哗啦。战士们在井下言语很少,心里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多拉快跑,因为什么时候把作业面上的煤拉光了,什么时候才能收工回到井上。

六班从上午八点下井,收工回到井上时还不到下午四点,看来今天的任务不是太重,除了班长刘洪和副班长金四喜负责在作业面用大铁锹装车,其余七名战士每人各拉一辆车,无论是谁,每次把小铁车拉出井口把煤倒在煤场上时,都要到绞车房拿一个小纸牌,收工时把小纸牌再交给绞车房的记分员登记数目,到月底时全连公布成绩,按总分评比排集体名次、班集体名次及个人名次。名次靠前的被评为先进集体和个人,有的人被树为拉车标兵,年终还能立功受奖。

张寅和战友们把小铁车车停放在煤场上,在绞车房记账员那里登记完小纸牌数,然后都来到煤场旁边的澡堂洗澡。他们相互看看一脸的煤黑灰都笑了,因为这里所有的人都是这副模样,脱下这身脏兮兮的破旧工作服时才明白它为什么又潮又湿,因为在井下拉着六七百斤的铁车不停地奔跑六七个小时,身上流的汗水早已把这一身破旧军棉衣浸透了。这潮湿的棉衣经过煤灰飞扬的坑道地段时,不叫它染黑那才叫怪哩。在上午新兵们看到这身脏兮兮的工作服还无法接受,现在已经适应了。在井下拉车流汗时不觉得怎么特别,到了井上停下来后才感到这脏兮兮的工作服是那样的冰凉刺骨。要知道在寒冬腊月的大同,温度只有零下二十几度,被汗水浸透的工作服瞬间被冻成冰衣,老兵们有经验,一上井赶快就到澡堂去洗澡换衣了,从澡堂出来再到绞车房登记小纸牌数目。

澡堂是一个四米见方的水泥池子,水池里几乎泡满了战士,这些年轻的躯体就像一条条黑泥鳅在泥水里翻滚,澡池里的水越来越黑,由于部队条件有限,澡堂里没有淋浴,二十几号人只能在池子里泡澡,新兵们不懂规矩,把衣服一脱,一身黑光摸出留地就像煮饺子扑腾扑腾都下到池子里,班长连忙说:“不能不能不能这么来。”说着他拿一个脸盆从水池里摇了一脸盆水,先用脸盆里的水洗了一边全身的黑煤灰,然后才跳进澡池。新兵们都学着班长和老兵的样子,一个个用脸盆先洗一遍,这样才能保证洗澡的质量。

5

洗完澡换上新军装张寅感觉一身清爽,班长刘洪、副班长金四喜、老兵曹丹以及新兵柴英国已经早早洗完回宿舍了,老兵梁军章坐在澡堂换衣间的长椅上等着张寅穿完衣服说:“等等李奇他们吧。”不一会李奇他们就都出来了,穆虎权眯着小眼笑嘻嘻地说:“真他妈舒服,水倍热。”李德全也麻利地穿上衣服,梁军章带着张寅他们四个新兵顺着崎岖的山路向宿舍走去。六班的宿舍与七班、五班宿舍紧挨着,都是利用山坡上的一个大深坑搭建而成的简易棚;三个班共用一个过道出口,六班与七班对门,五班再往里走五六米。从地面到宿舍过道还要下四个台阶。梁军章他们下了台阶,走进宿舍,班长刘洪正等着他们呢,说:“走,开饭去。”战士们拿上餐具,走出宿舍排着队,向食堂走去。从六班宿舍上来直接向左拐到食堂走十几米的平路,再下一个很陡的二十米小坡,就到了部队食堂。刘洪用四平话喊:“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是!”战士们就喊:“一、二、三、四!”喊完这一个口号,已经走下小坡了。

食堂的伙食还算可以,四菜一汤,两素两荤。战士们狼吞虎咽吃起来,他们的确饿了,好多战士已经体力透支,连长亲自到食堂监督,要求必须让战士们吃好、吃饱。在以后的三年中,张寅体会到了连队的伙食确实不错,连部规定,三天一次小会餐,一周一次大会餐,而且每周食谱提前制定,要求每天三顿不得有重样菜。吃完饭回到宿舍,是战士们的自由休息时间,老兵们躺在床上蒙头睡觉,新兵们则忙着串老乡、写信。张寅从军挎包里拿出纸笔,开始写信。

他首先给梦姐和小芳每人写了一封信,告诉她们自己在部队很好,让她们放心。又鼓励小芳努力学习,争取明年考上大学。接着张寅又想到了李祥和铁眼,给他们每人写了一封信。他还想到了在北京的同学杨澜,又写信简单介绍了自己在部队的情况。写完了信张寅心里一阵轻松,他心里想,总算安定下来了,下井挖煤虽然辛苦,但吃得很好,更重要的是终于有了空余时间可以复习功课准备报考军校了。

晚上八点,二排长黄光烈来到六班,递给班长刘洪一张纸条,说是今天晚上的值班安排。还告诉他今晚的口令是“团结”。刘洪接过纸条一看,六班全班战士的名字都在上面,每个人一个小时。排长走后,刘洪说:“今晚轮到我们班站岗了,每人一个钟头,口令是‘团结’,今晚先从我这里开始,按照纸条上名单的顺序依次轮流换岗,谁也不许误事,谁误事谁负责。

半夜,张寅睡得正香,忽然被谁推醒,原来是李奇,他拿手电筒照照手表说:“一点了,该你了。给,这是班长的手表,到了两点你就叫他。”李奇指了指穆虎权。张寅迅速穿上一副,拿了步枪,走出宿舍,来到岗哨位置,从六班宿舍上来一直向前走五十米全是平地,再往前就是山坡了,岗哨位置就在平地与山坡相连的一个高台上,高台上栽着一根线干子,线干子上安装了一个一百度的灯泡,张寅站在灯光下突然觉得这是多好的学习机会呀,他没有把课本拿来,特别后悔,心想,如果下次站岗,一定要记住把课本带上。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走回宿舍叫醒了熟睡的穆虎权,自己又钻进被窝再睡一会。

这一周六班是白班,每天上午八点至下午四点在井下挖煤,等战士们洗澡吃饭后已是下午五点多了。这几天,张寅也和老乡们互相见了面。对连队所在的环境更熟悉了。从矿井出来往下走是被山洪冲刷的一条深深的沟,顺着这个深沟往前走二百米,就到了连部和矿部的所在地。原来深沟的两旁都是山坡,现在这里建了座拱桥,桥洞的宽度能并开两辆载重汽车。这座拱桥把深沟上面左右两边的山坡巧妙的连成一片,深沟右边的山坡被平整后成为了现在的矿部和连部,深沟的左边被平整后成为连队的菜地。

6

在拱桥西头深沟南侧盖了六间砖木结构平房,平房坐西朝东,北边两间为矿部,南边两间为连队十一班,张寅的老乡杨晓军就分到这个班;另外两间为十二班,张寅的老乡王大槐和杨峥分在了这个班。顺着拱桥有八间砖木结构平房,坐北朝南,从东边数,两间为连部,又是文书、通讯员、卫生员的宿舍;往西数四间分别是连长、指导员、副连长、副指导员的宿舍,再往西数一间是二排长和三排长的宿舍,最西头的一间是司务长和给养的宿舍。这两座平房前面是一片平地,平地的中间有两个深洞,一个深洞通向地下水,战士们沿着深洞的斜坡下去,用水桶向上提水,地下水看上去很干净,战士们饮用、洗涮都使它。沿着另一个深洞的斜坡下去是九班的宿舍,张寅的老乡张敬顺和刘宝强分到了九班。比起九班,六班和五班在地下的深度要浅得多。在这片平地上,还搭建了四个军用帐篷,就像蘑菇包一样,里面分别住着四班、七班、八班和十班。张寅的老乡梁来秋分到了四班,在新兵连时认识的姚义联和侯一平分到了八班。张寅的另外两个老乡刘启和郭义增分到了十班。一排的驻地不在这一片,顺着拱桥的深沟往煤矿井口方向走一百米,在深沟的北侧是一片平缓的山地,山地上有一排六个砖土结构大窑洞,一排就住在那里。自东向西数第一个窑洞是配电室,战士们下井前要到配电室拿安全帽和矿灯,从井下出来洗完澡回去时,还要到配电室把安全帽和矿灯放在那里,主要是矿灯的电池需要充电。一排长的宿舍紧挨着配电房,再往西数连着的三个窑洞,分别住着一班、二班和三班。最西边的一个窑洞是矿部的仓库,里面放着电机、电钻、维修工具以及雷管炸药等。从一排驻地顺着深沟向前走一百米,就到了部队煤矿的井口;从部队煤矿井口顺着深沟再往里走三百米处,是一家地方煤矿,据说是一家私人开的小煤窑。从空中俯视,整个部队按扎在一个山洪爆发时被洪水冲刷的河床上。

看得出这个部队煤矿是刚刚开办,据说它的前身是当地政府废弃关闭的一个小煤窑,部队为了开发第三产业从地方买了过来。还从当地煤矿高薪聘请了两个富有经验的退休老师傅,胡师傅和葛师傅。从接管到开采还不到一年时间,真正生产出煤也就是两个月的事情。从矿长到连长到战士,没有一个专业人员,凭的只是对党和国家的无限忠诚,凭的只是服从命令听指挥军人的天职,凭的只是青春的一腔热血。

从拱桥的东口出来,紧挨着桥洞北侧有一个门洞,那是连队的仓库,仓库的门口太低了,在高出深沟一米的山坡,又向下进去半米就是仓库的室内地平面,说它是一个房间不如说是一个地窖更准确。里面约有三十平方米面积,主要装些军需品如服装、被褥、粮油、副食等。从桥洞口南边上一个台阶,就是炊事班和连队食堂所在地。食堂往南二十米的地方是一个猪圈,猪圈很大,猪圈南边和西边的山体组成猪圈的一面弓形围墙,猪圈的弦墙是用山上的不规则石头垒起而成。猪圈西边的山坡上是几块小型梯田。它是战士们利用休息时间开垦的小荒地,主要种些土豆、尖椒之类。在连队四面的山坡上,战士们开垦了许多荒地,班长刘洪说:“现在冰天雪地的什么也不能干,等明年开春,要带领全班战士们大干一场,争取开垦十来亩荒地,种上土豆和胡麻,因为土豆可以当菜,胡麻可以炼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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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星期,四班、五班、六班的战士们从上午八点出工到下午四点收工,再加上洗澡、吃饭所占时间几乎就到了下午五点,而在六点时天就黑了。白天就是五点到六点这一个小时,张寅就利用这一个小时抓紧复习功课。同宿舍的战士们则围在一起玩扑克或闲聊。晚上六点到七点开班务会,由班长和副班长组织学习部队各种条例,有时还学习唱新歌。是七点到九点自由活动时间,张寅又可以看两个小时的书。九点吹熄灯号,各班宿舍必须准时熄灯休息。有一次,张寅钻进被窝蒙着头用手电筒照着看书,被班长发现后狠狠地批评了他一顿,从此他就老老实实地躺着,有时睡不着觉,就靠记忆把课本知识回忆一遍,如发现记忆模糊的部分,第二天就重点突破,这种方法张寅一直坚持了三年,不仅把高中课本记得滚瓜烂熟,还有效地锻炼了他超强的记忆力。高中语文课本的每一篇课文,无论是文言文还是现代文,他都能熟练地背诵默写。在部队人手一册《中国人们解放军发展史》,大部分战士能看着读完就不错了,张寅却能从头至尾一字不差的背下来。这一点让副指导员宋哲永十分惊奇,宋哲永就是那个到新兵连接新兵的人,矮矮的,胖胖的,短短的脖颈上压着一个大大的脑袋,说话一股唐山腔,语速极快,是部队有名的鬼算子。他对张寅说:“好好复习功课吧,将来有机会报考军校,凭着你的脑袋瓜可是前途无量呀!”张寅听了自然兴奋,复习功课更用心了。可惜这个副指导员很快就调走了,以后张寅再也没有见过他。

第二个星期,四班、五班、六班换成了夜班,战士们从晚上十二点出工到早上八点收工。等洗澡、吃饭后大概九点钟,张寅想,这下白天的时间够充足的,可以好好看书学习了;可是刚吃完饭副班长就招呼大家说:“走,咱们到煤场上捡电线去。”张寅虽心里犯嘀咕,但看到大伙都不支声,也就跟着大伙一块去了。到了煤场才知道,副班长要战士们捡的电线原来是井下放炮时引爆雷管用过的细电线,副班长金四喜说:“埋在煤堆里实在太可惜了,我们把它捡回去交给一排还可以再用。”柴英国说:“亲爱的副班长,我算服你了,你就让俺们睡一会吧!”副班长说:“艰苦奋斗,勤俭节约,是我军的优良传统,这废弃的电线虽然细小不起眼,但它也是国家的财产。”柴英国嬉皮笑脸地说:“照你这么说,咱们革命军人的身体就不是国家财产啦,就不需要爱护了?”副班长白了柴英国一眼说:“少贫嘴,有你睡觉的时间,八小时睡眠还不够吗?”柴英国不再说什么了,和大家一起低着头在煤场上拾捡起这红红绿绿的细电线来。

从煤场捡电线回到宿舍已近中午,战士们忙着洗漱完毕,班长领着到食堂吃午饭。午饭后,大家都抓紧时间倒床睡觉休息了,因为晚上十二点还要下井挖煤呢。张寅实在不愿浪费这白天的大好时光,就抓紧演算了几道数学题,等稍微有些困意时也就倒床休息了。所谓床就是一个很长的通铺,除了班长自己一个床外,其余十来名战士都挤在这个通铺上。通铺是用石头、坑木桩子和木板搭建而成,一翻身“吱吱”地响,所以战士们都尽量不去翻身,以免惊动大家休息。(作者:张君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