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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
来源:中国作家网 | 赵飞雁  2017年09月05日09:02

  好像,我度过了一个很漫长很漫长的夏天。

  秋意是在这几天慢慢腾升而起的,这个时间,是绍兴在四季中最舒服的时候。太阳还是那个太阳,只是阳光不再浓烈,而是如同一个女人含情脉脉的“秋波”,整个城市都起着风,在大街小巷里兜兜转转,走走停停,不曾停息。

  一如多年来的习惯,我还会坐在书房里,坐在那个最熟悉的位置。打开一扇纱窗,静静地等风来,然后听着树叶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地轻颤,窗外仍然是绿色的,书房前面的那颗桂花树的叶子总是犹犹豫豫地往窗户前凑,也总有几只笨笨的鸟,“嘭”一声往玻璃窗上撞,大概撞了之后有些疼,索性就扑棱一下翅膀,停在窗台上了。我趴在桌子上看那只灰色的鸟,它的好像不曾发现我的目光,一颗头灵巧地四处转动,直到穿堂风再起,它便又迎风而去。

  总觉得,秋天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只是还没等到书房前的桂花香,也没等到人民路的梧桐叶变黄,就又踏上了从南向北的绿皮火车。

  曾经我想过,去一个离家很远很远的地方,感受不一样的生活,不一样的秋天。那一晚,我躺在火车硬卧上铺,闻着一股不知从哪儿飘来的若有若无的香烟味,耳畔沉重的呼吸混合着轻微的鼾声,火车的隆隆声像是跟着这个节奏在前行。火车上的空调毫不吝啬地吹到任何角落,不经裹紧身上盖的棉被,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就是在家里,就在书房里的那个旧沙发上横躺着。

  火车前进的惯性让我的脊背时不时地轻轻碰撞身后的墙。夜晚,嗓子里居然有一股浓稠的血腥味,然后似乎感觉这股味道在狭小逼仄的车厢里到处涌动,这股暗流让我浑身都感觉到了不适,还有些许不安。我不停的翻身,想让自己能够入睡,可好像那张狭小的床如同一面加了油的锅,炙热而焦灼,而我如同一颗煎蛋,煎了正面之后再翻一个面,于是浑身焦糊。

  火车行走了一路的秋色,车厢里的我却一夜无眠。

  睁眼后,从上铺探了探头,窗外是朦朦胧胧的雨。在安徽阜阳,提着两个沉重的箱子,出站后,被冷风惊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转车到学校,仍然是慢慢悠悠的火车,窗外一直都是朦朦胧胧的小雨,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就开始一点点地开始低落,然后盘盘绕绕地长出藤蔓。

  北方的秋天,好像不及南方的温柔,带着些许的萧瑟,就连风里,也低吟着淡淡的忧愁。学校里的那一片银杏树依然是绿色的,丝毫没有往黄色过渡的趋势,可能因为现在还只是初秋吧。绵绵密密的雨淅淅沥沥的落满了视线,风掠在身上带着凉意,然后,脑子里飘过的是余光中先生的那一句“听听那冷雨”,他的“冷雨”是料峭的初春,而现在却是渐入的秋天,那是一样的景致,湿润的流光,带着灰色的温柔,迎着光就微微低发亮,背光则幽暗。雨静悄悄地下,那细细的声音落在眼里,像是一种低沉的安慰。远远近近的房屋,就好像一个个披着袈裟的僧侣,合目垂头,受着雨的洗礼,只是那路边潮湿的草地,和裸露出来如同猪血色的泥土形成相烈的对比,然后会有泥土夹着一股股细流四处乱串,细密成网。

  之前看到微博上的一句话,怦然击中内心,“离家后,家乡只有冬夏,再无春秋”。

  在潮湿的空气里,想念在家书房里的风移影动,还有那不曾停歇的爽朗的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