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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品荐

来源:文艺报 |   2017年08月28日07:09

特约撰稿:李林荣

《沈寂人物琐忆》,沈寂著,韦泱编,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7年5月出版

须臾之间,尽显世情沧桑,最得力的方式莫过于写作,尤其是记人、忆旧、述实事的写作。而从读者的角度来看,这类内容要写得好看、耐看,首先写的人和事本身,得多少有些自带光环的可观之处;其次,写这些人与事的方式,包括材料的取舍侧重和表述的见识体悟,更得别具慧眼,即使达不到“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似的通透深刻,也需有一层体察人性幽微和世间冷暖的独特寄托。惟如此,旧时光里的人与事,才能在这样的写作中复活;对它们的重述,也才能散发出温暖和烛照当下时代的亮色。《沈寂人物琐忆》正是这样一本既有通透深刻的一面,又有更多“同情的理解”、更多慈心善意一面的好看并且耐看的书。

它的作者沈寂(1924-2016)先生,是上海文艺界2016年损失的两位耆宿之一。和同年辞世的贺友直先生相仿,沈寂先生也是年高德劭的上海通。他们不仅自青年时期就步入文艺界,而且都把自己心爱的创作,一直坚持到了生命最后一刻。而且他们是多年知交,晚年还曾屡有文配画的合作,深受读者欢迎。不同的是,沈寂先生出道更早一些,在文艺界涉足的领域更多、走过的路也更曲折。他上世纪40年代初先以小说创作在上海文坛闻名,继而开始一边创作、一边主编刊物,另外还兼任报社记者,展现出现代都市知识分子特有的多面手气派,到40年代末又一度转往香港,踏上了持续了他之后大半生的电影编剧的职业生涯。

近二三十年,淡出影坛的沈先生除了偶尔应邀为海内外出品的一些老上海题材的电影大片,做分文不取的义务顾问,给演员表演和场景道具把史实关之外,大量的精力都投注于老上海人物和老上海故事的写作。这些写作,既不像他本人以往的小说创作和大多电影编剧那样走虚构路线,也不像时下一般的城市历史或城市文化志那样完全靠引述和演绎材料,所有的题目和内容,都撷取自沈先生自己亲历亲闻的切身际遇和真实交游。其中最耐读的,就是如这本书所收录的那部分以记述人物为主题的篇章。

从中,我们不但可以随着作者的诉说,近距离地认识一些湮没在时代烟云深处或阻隔在熟悉的知识视野之外的一些正直有为的文化人,了解他们在事业上的成就,体味他们人生遭逢中的甘苦,感受他们的立身处世的智慧和风骨。《良师益友马国亮》《香港文坛教父刘以鬯》《忆〈万象〉 怀柯灵》《漫话贺友直》《影剧先锋应云卫》《影剧奇才费穆》等文,都属此类。在看似平淡的题目下,积淀在作者独特人生记忆中的一个个生动细节,烘托、映衬出了他所讲述的这些人物在别处难得显露的行为做派和精神气度。

而书中另一些篇目,如《百年人生风雨路——记徐訏》《徐訏和葛福灿的婚姻悲剧》,还有写名伶孟小冬的《冬皇秘史》、写“鬼才”影人马徐维邦的《马徐维邦一夕谈》、写弹词名家朱雪琴的《琴声泪痕诉衷情》,则以作者与文中人直接交往或接触的印象和认知,为我们见证了一种说起来容易、承受起来难的常理:无论一时多么绚烂的文坛艺苑,毕竟还是立在世俗间;无论曾经何等出奇的作家和艺术家,终究也还要归入尘缘中。

《维多利亚时代的互联网》,【英】汤姆·斯坦迪奇著,多绥婷译,江西人民出版社2017年7月出版

今年盛夏,一条新闻牵动了很多老北京人的情思:从2017年6月16日起,拥有59年历史的北京电报大楼一层营业厅正式关门。虽然这并不是要撤销电报大楼整个单位,也不是要终止电报业务,根据新闻报道,电报大楼的各项业务,包括电报和固定电话、移动通信等,将会迁往别处继续开展,但闻讯之后,不少在电报大楼工作过的老电信职工,以及在以往岁月对电报有特殊感情的读者,还是纷纷赶来专门拍一份电报或在电报大楼前特意合影留念。的确,在互联网普及之前的漫长年代,举凡公事私事,每有至关重要的消息需传递,惟一的途径就是发电报。看重和依赖电报的情结,贯穿并且标志了一个时代。

但随着电信技术的更新换代和互联网的加速发展,近30年来,电报已越过自己的鼎盛期,像明日黄花似的,在日常实用率和社会认知度上,都流落得非常边缘化和小众化了。不过,从更开阔的历史视野和更深一层的技术基础来看,如今的电报远没有它表面上看起来那样落伍和脱节于新时代。相反,为电报的国际化运用,而在全球范围内创建的海底通信电缆系统,以及由于运用并且依赖电报而形成的一整套现代信息社会的特殊文化风尚,不仅仍然存在于今天,而且还一如既往地发挥着它们强劲的作用。

这本出自英国《经济学人》科技版主编、从牛津大学工程与电脑科技专业毕业的英美知名科普作家之手的《维多利亚时代的互联网》,就正在用翔切的史料和知识,向我们证明以上事实。全书以追述历史为经、以介绍科技知识为纬,通过讲故事和讲道理交互穿插的方式,把人类发明、运用、改进电报技术的历史,延展在了上起18世纪中叶、下至19世纪末的百余年间。同时,电报业的覆盖疆域,也在许多有故事、有个性的发明家、实业家和工程技术奇才的合力推动下,从法国到英国、再到美国,然后经欧洲和美洲其他各国,最终扩大到了全世界各地。

纵观这一过程,其根本动力似乎就在越来越多的人益趋笃定地坚信信息可以产生财富。这财富既是经济的,也是文化的,既是物质的,也是精神的,既是美好的,也可以是丑恶的。而在单纯的技术进步的维度上,电报最终的发展,竟然是催生了直接导致它自身走向衰落的电话,以及将有可能彻底使它濒于消亡的互联网,这正如同一个幽暗的莫比乌斯环,隐喻着人类文明的某种深层悖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