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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长恨歌

来源:中国文化报 | 王 洁  2017年08月24日08:06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

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

比翼连枝当日愿。

    ——纳兰性德

夕阳西下,当最后的一抹血色从天际边褪去的时候,骊山脚下,华清宫内,万盏彩灯齐射,照亮了半边天际。那种叠错交映、如梦如幻的万彩灯光让骊山更显出了它那妖娆的娇艳与缠绵。华清宫内乐鼓阵阵,歌舞声声,一颗流星划破了天际,坠落在了骊山之上。恍惚中,烟云袅绕之上,一位身着轻纱薄翼的美丽仙子踏着山间的清泉似乎在寻找、张望着什么?时而妩媚,时而忧伤。终于,一曲霓裳羽衣舞曲吸引了她的注意,顺着传来舞曲的方向她努力地眺望,她笑了,也哭了, 她依稀找到了什么。

华清宫上空,繁星闪烁,明月如钩。“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明皇与贵妃仰望银河,共诉衷肠,他们痴醉缠绵,情长意深。他们一起面对面许下了“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衷心誓言。他们时而相拥相依,耳鬓厮磨,如胶似漆;时而他们又追逐牡丹丛中,嬉戏打闹,欢快歌唱,翩翩起舞。天纵英才,绝代佳人,一次偶然的邂逅,谱写了流传千年的爱情篇章。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华清宫内,莲花池中,温热润滑的水珠划过佳人如玉的肌肤,更显贵妃的娇艳与柔美。这样的女子,如何不让人怜爱与疼惜!帝王位高多寂寞,他需要一个情投意合的绝世佳人陪伴左右,他们违背了礼乐,他们不顾天下人的耻笑与谴责。他,是她的三郎;她,做了她的玉环。他们用真心死守着那份生死相依的爱恋。

他们是一世一代一双人,他们是独一无二的。他的宠爱,她受之如饴,享受其中。这种疼溺之爱超越了帝王与嫔妃之间的恩宠。他们的爱,如同寻常夫妻之间的恩爱般真挚与纯朴。在他的面前,她只是一个小女人,一个不涉时政,一个只视他为丈夫、为三郎的小女人。她,喜欢被他娇惯,享受被他宠溺。她像一朵名贵的花朵一般被他供奉在暖房之中,捧在他的手心之上。他,也无一例外地给予了她最大的包容与娇宠。当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时,不用她要求什么,一切都会为她想得周全、安排得妥当。他是帝王,他愿以江山博取美人一笑,谁又能奈何?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谁,执我之手,敛我半生轻狂;谁,吻我之眸,遮我半世琉璃。寻一方石凳,坐看那些缠绵,那些缱绻,那些绕指柔般的蕴藉,总是若即若离,又时而忽近忽远,又似那隔岸的灯火,被山岚所遮掩。

夜,静得出奇。她深深地享受着、深深地沉醉在了这万般宠溺之中,不能自已。然,她却未曾料到自己是生在福中不知祸,不知自己却身系天下苍生、王朝国祚,更不知自己已然背负了“红颜祸水”的罪名。然,她似乎又像是明白了什么,她在心里喃喃道:“三郎,如不是因我,怎忍你千里奔波劳碌出潼关?怎忍你皇图霸业转眼化为灰烬?”

昨日的风流不羁,今日的天涯孤寂……可是谁又能料到绚丽的开头,又有谁能见得到那命中早已注定的结局?

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或许,这原本就是中唐的宿命;或许,这都是冥冥之中从未休止的拨动的命弦;又或许,这将是一方爱的曙光在这寒冷的冬季将整个华清宫点亮,让这十一年的恩恩爱爱与缠绵悱恻,在这里华丽上演。

宏伟的望朝金殿,一派帝国端重的气韵,也抵不住她轻盈曼妙的舞姿,和他们初见时的回眸一笑。远去的车迹,回首这雄伟的金殿,天摧残星,月蚀清夜,玉阶生怨……

那夜的马嵬坡,在祭奠绝代的红颜;那夜的马嵬坡,着裳的红衣谢了;那夜的马嵬坡,好美,好凄凉!

有人说:“她爱明皇,不爱天下,因为他是她的三郎。”有人说:“她的出现使得天下苍生一无所尽!”也有人说:“她是红颜祸水。”

错!历史非柔媚女子所能主,她对自己的定位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妻子,一个想全身心拥有丈夫疼溺的小女人。她何错之有?

“宛转蛾眉马前死”,她死而无怨,只为求得三军齐发,护送她的三郎平安返回长安。她知道,她也懂得,她的三郎对于这样的结局从未悔过。她也听到了她的三郎在心里冲她苦苦哀求着:“玉环,你可以怨,可以恨,但别误我,只因我救不得你,我会为此而抱恨终生!”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悲剧的开始往往都是没有征兆的。彼此爱得太浓腻、太纠缠,便会落得如此悲怆的结局。然,彼此之间这种浓烈的爱,是不允许别人来弥补的,这种爱的精神灵域,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踏足的。或许只有一死一伤才能让这份爱戛然而止。这种撕心裂肺的诀别是上天的旨意,是他们命运与爱情最终的归宿。

雨纷纷时,旧故里,唯有草木深……上苍在注定他们这场悲剧的同时,也注定了,在他们的生命里不能没有彼此存在的宿命。没有了她,他的世界一片坍塌!

在天愿作比翼鸟,

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

此恨绵绵无绝期。

那误入凡间的精灵、那匆匆的一瞥,便盲了他今生的眼。

我们可以将历史与爱情分开来看,历史不会被遗忘,他们的爱情也同样不会被遗忘。历史的步伐不断在前行,而他们,也早已团聚,相拥相守,厮守生生世世。

呵,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