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钱钟书先生

来源:中国作家网 | 罗里宁  2017年08月24日09:35

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初,我在一本山西的杂志上(好像是《山西文学》,记不得很清了)看到有介绍中国现代作家及其作品的文章,其中对钱钟书先生的长篇小说《围城》,给予了特别高的评价。从此,钱钟书这个名字,就印在我的脑海里。

当《围城》刚在国内恢复出版时,我在书店里碰到,就毫不犹豫的买了一本。钱钟书先生在小说里,把语言运用得俏皮、幽默、机智,有别于我过去读过的一些小说的语言。《围城》让我读着非常的享受,心中禁不住赞叹:先生真是了不得!后来读曹聚仁杂文,他在《写文章》里说:钱钟书古今中外,无所不通,真是了不得。原来,前辈学人,早就对钱先生发出过“了不得”这样的赞叹了。

钱钟书先生是中国少有的可以同时用现代汉语、古汉语和英语写作的大学者,他的学术著作《谈艺录》和《管锥编》,就是用文言文写作的,可惜我古文基础太差,不敢去硬啃这两部博大精深的巨著。

读过了《围城》,我就一直在搜寻钱钟书先生的著作,看还有什么是我可以读的。他早年写作的短篇小说集《人·兽·鬼》和散文集《写在人生边上》,我经过多方寻找,仅得《人·兽·鬼》一书,却始终不见《写在人生边上》的踪影。尽管我毎到一地,总要去书店里查寻,但也还是没有结果。无奈之下,我出了一个“上”策,就直接向钱钟书先生写信求教。

当时的通讯,不像今天这么发达,寻呼机尚未出现呢,更别说手机了。我给钱钟书先生写了一封信,主要是向他述说我想要买到他的散文集《写在人生边上》的渴望,不过我那时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并不敢指望什么。因为我曾经听到别人抱怨过,给名人写信,多如泥牛入海,很难收到回音。先生时任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又是名扬海内外的大学者,我给他写信,实在是冒失之举。

信寄出以后,我不抱多大的希望,就该干嘛干嘛去了。没有想到,只过了十多天,单位送报刊的人就递给我一封信,看到信封的左下方有人们熟知的钱钟书的签名,我禁不住喜出望外。

先生在回信中说,《写在人生边上》是他年轻时的作品,现在重印出版是违背他个人意愿的,他手边已无存本,也不知道在哪里能够买得到。他并且还为此表示了歉意。信的语气非常的谦和,丝毫没有一位大学者的“威严”在里面。然而,这还不是最令人兴奋的,当我对是否还能找得到《写在人生边上》就要感到失望的时候,却忽然收到了钱钟书先生寄来的他的这本大作,扉页上还有先生的题签和印章,这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为此,我得回封信,表示一下谢意。因此我们之间,也就有了一点书信上的来往。

我不是学者,也不是作家,和文化界更是风牛马而不相及。我与先生几次通信,也跟学问毫无牵扯,说的都是些生活小事。——这些陈年往事,我本不想再拿出来说了,但我几次打扰先生,是因为当时年轻,少不更事,占用过先生不少宝贵的时间,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一种罪过。而先生对我的影响,我是不会忘记的。

首先是在为人的真诚谦和上。大家都知道,钱钟书先生夫妇俩,深居简出,少与外界交往,过着超凡脱俗般的生活。但他们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更不会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们待人热情真诚,礼貌谦虚,这我从先生的书信中,就能真切的感受得到。有人说钱钟书傲慢,不知道他们这所谓的傲慢,依据到底从何而来,如果不是他们所亲历的,那就有可能是道听途说的了。——先生赠我散文集《写在人生边上》,又赠我杨绛先生长篇小说《洗澡》,对想要读书的人,给予了极大的鼓励。身为学界巨擘,为了一个陌生人的来信,而且又是一个地处边僻地区的小青年的来信,能够每信必回,不厌其烦,这样的君子之谦,怎能不叫人心生感动。

其次是淡泊名利,安于平静生活的人生态度。钱钟书先生夫妇俩,他们都是做学问和搞创作的,以他们的才华,要写出流行于一时又可以赚大钱的东西并不难,但他们不领这个风潮,不为钱去写作,他们只作纯粹的学问和写作纯文学的作品。虽然写作也给他们带来一些稿酬收入,但他们把全部稿费和版税,都捐给了母校清华大学,用于设立“好读书奖励基金”,而他们住了一辈子的房子,直到他们都离去了,还从未装修过。从这里面我又感受到一种人格上的伟大。

再就是耐寂寞,忍受世俗的种种攻击污蔑。有人说钱钟书先生的小说不入流,还有人攻击他不是真正的学者,也有人拿杨绛先生翻译的《堂吉诃德》到底好不好来说事。他们对这一切毫不在意,把它们当做蛛丝一样轻轻抹去。

钱钟书先生从来不说自己有多了不起,也不认为自己有多伟大。把他捧上天和想要把他贬下地的,都是些与他毫不相干的人。而先生道德文章,却像一座丰碑,屹立在那里,不是世俗的褒贬,就能够增减丝毫的。

作者单位:广西田东县农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