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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小说之名抵达时代精神内核

来源:文艺报 | 付秀莹  2017年08月21日06:30

五年来,中国当代小说创作呈现出蓬勃发展的可喜态势,无论是中短篇还是长篇,都是成果丰硕,成就斐然。作家们以敏锐的艺术触角、独特的审美方式、强烈的现实关怀,把笔触深入时代生活的各个角落,书写中国经验,反映时代精神,以文学的方式向时代致敬,为时代存照。

中短篇小说涌现出一大批为时代造像的优秀之作。刘庆邦的短篇小说《走投何处》不仅书写了进城老人最后的归宿问题,也触及了我们这个年代慢慢积累并逐渐显现的某种时代症候,其中隐含了丰富的现实指向和精神维度。时代的列车轰然碾过,孙桂凤们在陌生的异乡街头茫然四顾,他们究竟该走投何处?这是作家沉重而尖锐的疑问,也是我们每个人都将必须直面的困惑和难题。荆永鸣的中篇小说《北京邻居》几乎以“非虚构”的叙事笔法,勾画了一幅幅“我”的北京邻居们的生活小像。小说通过这些活生生的个体的“人”,写出了外地人在北京的真实生存状态,他们的挣扎和奋斗,从某种意义上记录了这个时代的变化,是时代精神的一种注脚。小说血肉饱满,弥漫着人间烟火气,有生活质感和精神厚度,凸显出一个有思想深度的思考者的语言重量。裘山山的短篇小说《意外伤害》以敏锐的笔锋,轻易击中了时代的痛处。小说举重若轻,是对社会病象的有力揭示和批判。作家是对生活满怀困惑的人,或许,作家的困惑恰恰来自于他的清醒。女真的短篇小说《黑夜给了我明亮的眼睛》,通过一位夜班出租车司机的眼睛,窥到了生活深处的漩涡和激流,看到了时代风潮中人的内心波澜和精神起伏,呈现出人物心灵隐藏的悲剧,掀开了斑驳复杂的人生世相的一角。小说叙事沉着,优游裕如,在有限的篇幅之内闪转腾挪、虚实相生,挑战了短篇小说的叙事难度,很好地拓展了文本内部意蕴空间,使小说兼空灵与迷离、轻盈与丰厚之美。刘继明的中篇小说《启蒙》以文学的方式,提出了诸如反思启蒙、反思知识分子的蜕变等重要话题,表达了对欲望时代的深切忧患以及对社会现实的深刻反省,体现出作家难得的思考能力与质询现实的勇气。知识分子在时代的风潮中如何保持独立的精神品格?如何以伟岸的精神身躯参与到时代精神的构建中去?如何以思想的光束照亮现实的混沌?小说在现实和回忆中不断穿插,文本意蕴空间丰富而多维,具有一种苍茫深邃的审美意味。叶兆言的短篇小说《美女指南》以一本女性杂志为切入点,围绕“编辑部的故事”,塑造了一群生动鲜活的人物形象。碎片化的故事、一掠而过的画面,为我们呈现了年轻一代的一个个生活侧面,映现出社会生活的广阔背景,轻松诙谐、自由随意的笔调背后,隐含着作家的深沉思索以及无尽感慨。水运宪的中篇小说《无双轶事》中,一张小小的纸条,竟把政绩辉煌、叱咤风云的无双县长搞得寝食难安。小说以此为切口,深入发掘开来,写出了人心的波澜和人性的曲折。纷繁宏阔的大时代幕布之下,人性在现实的磨砺和精神的煎熬中起伏不定,小说家以从容不迫举重若轻的姿态,引领我们探幽寻微,得以窥见其中令人惊讶的丰富和深度。

小说是语言的艺术。如果把小说比喻成一辆马车,那么语言便是马车的轮子,它能够把小说带到小说应该抵达的地方。毕飞宇深谙此道,短篇小说《大雨如注》让人在惊叹作家笔下功夫的同时,惊叹汉语言的丰饶与美妙。小说从一个细微的切口入手,深深击中当下中国社会的难题——教育问题,这个曾经被反复书写的题材,在作家笔下却云烟满纸,摇曳生姿。这既是叙事的魅力,也是艺术的力量。胡学文的中篇小说《奔跑的月光》里,朴实憨厚的农民宋河因为一个小小善举,引来了无穷的烦恼和祸端,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小说中纷至杳来,令单纯本分的宋河始料未及。宋河内心的疑难和迷茫,正是这个时代所面临的精神困境,也是小说着力书写的部分。小说以宋河的生活遭遇为切入点,以独特的文学的方式,写出了世道和人心,写出了时代生活中的纷繁世相,在粗粝的现实主义风格之外,兼有宽阔的审美质素。与众多的底层叙事不同,邓一光的短篇小说《轨道八号线》以良好的艺术耐心,在书写外部世界巨大的生存压力和物质困境的同时,把探索的笔触伸向底层打工者的内心深处,伸向那些幽暗混沌的未知区域。小说中那些生活在城市底层的年轻人,他们的孤独、迷茫和绝望,他们在城市和故乡之间的精神奔突和心灵辗转,他们人性中潜伏的游移不定的因子,在强大的外力作用下,最终导致变异和破裂,走向毁灭的极端。杨少衡的《酒精测试》里,仕途风云,宦海波澜,或揭批,或反思,或追问,呈现于其笔下的不仅是官场中的“场”,而是官场中形形色色的“人”。小说叙事从容不迫,冷静镇定,却极富内在张力,犹如箭在弦上,写得步步有戏,步步惊心。刘玉栋的中篇小说《风中芦苇》或可视作其乡土经验叙事上新的艺术探索和收获。小说以不同的人物视角,切入中国乡村的肌理,展现了人物不同的命运遭际,而这些人物关系之间彼此勾连纠结,互为表里,共同构成当下乡土中国的现实场域。小说以沉稳厚重的笔力,鲜活地呈现了这一现实,写得有生活,接地气,及物,且深透,呈现出某种多声部的审美效果,丰富、宽阔、繁茂而悲怆。此外,石一枫的《世间已无陈金芳》《地球之眼》、黄蓓佳的《万家亲友团》、陈再见的《回县城》等,都是近年来涌现出来的优秀作品,在深入生活、反映时代精神方面做出了不懈的探索。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领导集体坚持铁腕反腐,从严治党,在这样一种新的时代形势下,文学如何面对时代的急剧变化,如何面对国家和民族的大势,如何关注和介入沸腾的时代生活,用现实主义精神和浪漫主义情怀,为人民抒怀,为人民放歌,这是每一个有良知和责任感的作家都必须面对的时代命题。揭示人类命运和民族前途是文艺工作者的追求,伟大作品一定是对个体、民族国家命运有深刻把握的作品。周梅森的《人民的名义》之所以受到热议,是因为它真实呈现了我们这个时代纷繁复杂的社会生活,触摸到时代风潮中人性的奥秘。杨少衡的长篇小说《风口浪尖》以强烈的现实主义品格,以及尖锐的问题意识,把笔墨聚焦于人物的内心风暴和精神困境,写出了特定情境之中选择的艰难以及心灵的激烈挣扎,写出了“风口浪尖”中人性的丰富和复杂。海飞的长篇新作《惊蛰》以打动人心的叙事、鲜活饱满的人物形象,诉说家国情怀,抒写人性与信仰,描摹山河与命运,歌颂热血与忠诚。海飞以沉着而激扬的叙事语调,于波澜壮阔的民族战争中再现了历史深处隐秘的青春记忆,激活了无数青年的热血与理想,壮志与雄心。以文学的方式,致敬烽火年代的无名英雄,打通历史与现实的精神隧道。

5年以来,无论是中短篇小说还是长篇小说创作方面,作家们都做出了不懈努力,他们深入生活,努力把握时代精神,以文学的方式,为我们身处的时代造像,为我们的时代立言,向我们的时代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