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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有桃花

来源:中国作家网 | 郁溪之歌  2017年08月18日09:33

一个春日暖暖的午后,我走进一片桃林,桃花正艳,春色正浓。

满地的落花铺出一片浓浓淡淡的娇红嫩粉,让人不忍心去踩。我脱下鞋,尽量放轻脚,在林间小路上徜徉。落花又柔软又滑润,走上去似儿时的沙滩。一阵风吹过,带来一场“桃花雨”,花瓣便缀满我的长发。顺着这条飘香的小路,穿过无数个花开花落的日子,我的心化成一只小鸟,悄悄向前飞去,一直飞回了故乡,飞到了童年。

在故乡的田园里,不也有这样一处桃林吗?那时娘还年轻,桃花一样好看。每年春天,草芽发了,桃花开了,娘就忙着下田锄草。我常跟在娘身后,娘总顺手掐一朵桃花插在我的小辫上。娘干活,我便折几根柳条,除去皮,捡地上新鲜的花瓣,串成花串,编成花冠,戴在头上,跑到娘跟前让娘看。娘停下手里的活笑笑地看我一眼,夸我又香又甜又齐整,喜得我直想飞起来,蝶一样到桃花上跳舞。日子过得真快啊,小桃树长高了。年年岁岁花儿开,岁岁年年人不同,转眼间我也长大了。可我不是扎根泥土的小桃树,远方的城市,总是闪烁着神秘的光芒,诱惑着我。直到有一天,我终于背上行囊,从故乡出发,从渴望出发,从梦想出发,走出了母亲踮脚眺望的视线,来到了这个叫城市的地方。这里街长楼高,车如水,人如海。我发现城市原来是一块坚硬无比的巨石,我是乡间泥土的一棵小草,无论怎样,我都找不到扎根生长的地方。挣扎,坚持,等待,沉沦,绝望,奋起……。有多少次身无分文,偷偷跑到饭店门口企图望饭止饥,却不料肚子锣鼓喧天闹得心慌。不管怎样的艰难,我一直在默默奋斗,几十年往复奔流的岁月之河,终于为我沉淀出一片小小的沙洲。我在沙洲上种满桃树,任其生长开放,开出童年美好的记忆。我便站在红肥绿艳间去寻找故乡和母亲的影子——当年桃花一样的母亲,已长眠于被桃花熏香的泥土中,只有故乡的桃树依旧在那方土地上守望。

又一阵风吹来,偶一抬头,我才发现夕阳西下,暮色渐起,天上晚霞如花,四周花如晚霞。我有点累了,拣一处高地,像一条小虫趴在落花上小憩。拾一片桃花放在口中咀嚼,像拾起一片记忆,咀嚼一段岁月。品味着桃花的苦涩像在品味苦涩的往昔,渐有一丝淡淡的苦香萦绕于口。一缕关于故乡、童年、和亲人的情思牵引我进入了一种至美至圣的境界中。一切美好的情愫花瓣般向我飘来,形成一团氛围包裹着我,这氛围又温暖又甜蜜。它来自头顶火红的晚霞,来自枝头盛放的桃花,来自地上胭脂般的落英。在这美丽和芬芳中,有一首歌飘渺又真切地传来,那是母亲哼唱的眠歌或童谣。我的身心在歌声里正接受一场洗礼:蒙蔽心灵的尘埃悄然融化,我的心又开始变得晶莹透明。我终于看到了生命的本相:原来生命就如这桃花,无论是粲然绽放于高枝,还是悄然坠落于泥土,都一样的坦然淡定,能从容入世,又能清淡出尘,荣辱不惊,笑对花开花落,这就是看上去轻飘飘的花瓣上所承载的关于生命的厚重的箴言。

不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还会有多少山重水复,风霜雪雨,我将把桃花植于心田,成为心灵深处的一片温暖,在心灰意冷时,支撑我不倦追求一切美好的事物。

月儿爬上了林梢,我带着桃花一样的心情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