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之前和朋友谈到一篇文稿，里面有关于中国艺术的部分，我就在想：要找一位能将传统艺术形式当代化的艺术家，谁比较合适？

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一位外国艺术家——罗杰·米罗。

罗杰·米罗是近几年我特别关注的视觉艺术家。他的作品将巴西的艺术传统传递到当代视觉的领域，画面语言处理非常精道。每次看他的画，都觉得其中开发了某种巨大可能性。

有一次，我在展览中看到罗杰·米罗的画，兴奋之余把展览现场的照片发给他看，他则回了一幅花朵的照片——那是他在自己母亲的院子里拍的，花朵多变的形态加上巴西浓郁的色彩和造型风格，就是罗杰·米罗最好的艺术诠释。

回到第一个话题，罗杰·米罗适合做中国的题材吗？我知道他对中国艺术很感兴趣也颇有研究，不过，中国故事和图画都讲气韵和诗意空间感，跟罗杰·米罗那种强烈到近乎“疯狂”的艺术风格大相径庭，如果他来做一本中国艺术的图画书，究竟会是什么样？

《柠檬蝶》这本书，文是曹文轩的，图是罗杰·米罗的。与以前他们合作过的《羽毛》不同，这本书留白、透气、节奏疏展抑扬，画面线条纤巧，惜墨惜彩，气质温婉，呈现出一个非常不同的罗杰。

这本书是传统卷轴和现代图文结构的完美尝试，图画书一直在创造新的形式，不止是艺术家自己的灵感呈现，最重要的是，新的图画书也拓宽了读者（尤其是孩子）的语言感官和想象。

空

第一个折页充满了绿色，一如他以往的画，植物被设计成不同的图形，画面非常丰满，令我不禁想到：柠檬蝶所要去寻找的花田，究竟是怎么样一幅更加丰盛的视觉景象？

紧接着是令人击节的意外——连着三个折页的留空，连蝴蝶本身都是镂空的，旷野、河流、大风……所有的景物都需要想象。即使面对空白，伴着曹文轩的文字描述，我们依然能在头脑中补充出流动的画面——想象力需要被“空”出来，才能发生。

当然这里的三幅“空”除了景物的想象空间，还有另一个作用就是心理上的转折与戏剧张力，只要孩子进入故事，他们就能理解并深切感受。

第一幅：未知。

第二幅：惶惑与脆弱。

第三幅：再次起飞，勇气鼓荡于白页中。

转折页，这也是一个奇思。一幅对折的高山，读者的视角跟柠檬蝶之心一样被牵引向上，翻过山丘，同时也转到另一面，进入新的阶段。

藏

这一页的场景描述和戏剧感都是藏起来的，“藏”也是空白的一种机妙。

罗杰·米罗的“藏”法也非常别致，用“触碰”的方式，他不会让柠檬蝶停在马蹄上、马耳朵上，而是画出柠檬蝶曾经停留过的痕迹，柠檬蝶经过的地方变成了绿色。

在这些触碰里，气味是重要的元素，柠檬蝶闻见花香的踪迹，在低头和昂首的马鼻子处也都有一条细长弯曲的绿色线条，代表马正深深吸入花的气味。

这里的“藏”也有三道转折，关于藏起来的“痕迹”，同样展开了更深层的心理空间。

第一幅：足迹。

第二幅：触碰与气味。

第三幅：水面上触碰的涟漪。

寻迹而来，花田却被淹没，隔着镜面般的湖水，蝴蝶却进入不了。

结束或重新开始

在充满情感和戏剧性的转变中，图画书同样牢牢把握住变化之道，由“触碰”变成“撞击”，因此得以进入，产生新的转化。

第一幅：柠檬蝶拼尽全力一搏，落入水中。

第二幅：柠檬蝶与水中的花无异，谁也看不出，也不会记得有这样的一个蝴蝶和它的故事。

第三幅：非常自然的，蝶化为柠檬鱼，生命在另一种方式中延伸。

在这本别出心裁的图画书中，读者看到的是一个自然而然的故事，但是循着艺术家的方法，我们进入一个更不同的思维境地，而这个秘密途径只有孩子才能发现，他们读了这样的故事，也会变成一个善于发现和创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