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镯
来源：中国作家网 | 何迎刚 2017年08月16日07:40
梁永从外地回来去看父母，只看见父亲坐在院里。他的腿有毛病，不大出门，活动范围仅限于从屋里到院里。他的世界就像家这么大，家外的一切与他无关。即便走出去又能怎么样呢？他听不到丁点的声音。耳聋人傻是没错的，没有人愿意与傻子说话交流。他坐在院子里漫无目的的睃视着，从这头看到那头。这时候他看到了儿子梁永。他站起来说：“你妈出去了。”梁永面对着父亲站在那儿，他想和父亲说话，可是不知说什么好。说了等于白说，他听不见。他只能看着已经衰老的父亲，看着父亲掉光了头发的头，看着父亲已经瘦得很细的小腿。他心里突然涌上一种莫名的酸楚：岁月不饶人啊，父亲已是风烛残年人了。
“不善啊，还知道回家看看老头老妈！”妈终于回来了。她不愿意待在家里面对着一个无法交流的父亲。她总是坐在大街上同那些与她年纪相仿的人一起，有时候说话，而多数时候是静默的。
梁永说：“还是和俺那个奶奶在一块？”妈说：“你那几个姑可比你们孝顺，不几天来一趟，还给你奶奶买了银镯子”梁永说：“俺兄弟们哪有时间老是来看你？妈说：“儿子到底不如闺女孝顺。”
“不就是几个镯子妈？我给你买。”
“不用买什么镯子，只要你们常来看看我们就行了。”
梁永走后再回来，真的给妈买了两副镯子。妈说他：“你花这个钱干什么？不当吃不当喝的。”梁永说：“不是我买的，是艳红买的。”妈用怀疑的目光瞅了他一眼说，是吗？梁永走后不久，她就戴上镯子跑到大街上去了。她与那些人坐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挽袖管，一挽起来，两只胳膊上的镯子就露出来了。她们看到了她的镯子，问谁给买的?她说：是儿媳买的。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笑眯眯地透着骄傲和欢喜。
梁永差不多每隔一个月回家一趟。虽说老夫老妻了，可日子久了不见也挺想的。见了悄悄话总是说上一遍又一遍，没个腻歪的时候。这回见面有些不同，老婆说：“手镯子是你买的就你买的，怎么说是我给买的？世上还有你这种人有粉不往自己脸上擦，擦别人。”
“妈说的？”
“我看见她胳膊上有镯子就问他谁给买的？妈说，不是你给买的吗？我当时一愣证，过会想起来你这是哄老娘高兴才这样说。”老婆说：“妈有你这样的儿子烧了高香了。
“有好儿媳才有好儿子。”
“别给我戴高帽子，别忘了还欠我一副镯子。”
“不就一副镯子吗？买就是。”
“我要金的，不要银的。”
梁永知道老婆开玩笑，既没买金也没买银，回来时两手空着。老婆把手伸出去：“镯子呢？”
梁永往她胳膊上吹口气，说：“你看你不是带着的吗？”
老婆嗔怪道：“只会哄人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