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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常态散文写作的大力量

来源:文艺报 | 王冰  2017年07月28日06:53

当下个体化的散文创作,如果要对中国散文整体发展有所推进的话,必然要对中国传统散文中篇幅短小的小品文、美文、以及杨朔体做一个即使算不上清算,或者以一种躲避的方式去进行散文创作。当然创作的方式方法有很多,但是,单从散文创作的形式上来讲,散文创作推陈出新的努力已经逼迫着很多散文作家,开始往长里写了,往大里写了。这样写自然有它的好处,就是承载的内容和体量确实大了,就像从一个水杯换成了一个水桶,但里面到底有没有水,倒是要进一步考量的事情,如果同样这个作者手中握着的还是一把盐的话,放在一桶水里的效果比放在一杯水里,其散文创作的含金量是可想而知的。于是,当下散文创作就会不可避免地出现很多问题,其中之一就是有些作家在写作中着急到用词太迫切,但是意思却写不到,结果就是文章写得或者越来越俗气,或者越来越峭拔,完全没了古人所讲的“辞不迫切,而意已独至”(张戎《岁寒堂诗话》)的讲究。从这个角度来考察赖赛飞的散文创作,就能发现其中的价值和意义,应该说赖赛飞的散文确是对此创作倾向的有力反驳,其用词看似平常,但意义深幽,不迫不露,能在其中看出作者散文创作的“大格局、大力量”,这在当下的散文创作中是可贵的,也是有很大的启示作用的。

散文的大力量在于作者对生命认识的宽厚,这点在赖赛飞的散文创作中是明显的,应该说,赖赛飞的散文的大力量来源于她对于生命认识的宽厚。那么,何为“厚”?厚可以是深幽孤峭,但也不全是;厚可以是意蕴丰沛,但也不全是;厚也可以是用词绵密,但也不全是。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一篇散文有词无意肯定不厚,而赖赛飞的散文很好地解决了这个散文写作中的难题。赖赛飞呼吸着生命的气息,拎起来一节节生命的故事,将生命的陈旧和活出的新鲜给人展示出来了。赖赛飞的散文无疑是有巨大的体量的,她对于生活和人生的思考是深入的,也是细微的,是开阔的,也是丰厚的,她试图慢慢挖开了一口深井,然后拓展开它的半径,在其中琢磨、旋转,最终打磨出一种玉的色泽质地和光亮,最终写出的是人生的激荡沉浮、冷暖悲欢。

在我看来,一篇散文之所以呈现出某种模样,肯定是与一个作家的写作观和智性有关,这牵扯到这个作家写作的出发点和抵达点的问题。赖赛飞散文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文字之疏”,但“文字之疏”往往是“文力之大”的缘故。赖赛飞在文字中要表达出是一种对于苍茫生命的解读,她天性中的禀赋使她具有了对事物的细微体悟的能力,并能够将之放在具有纵深性和广阔性的时空中加以抒写,因此进入她的散文写作中的,不单是一种细密细腻的东西,而是一种更为广阔的领域,是她在对生活和人生的思考中渗透出的东西,也是她内心的光线所及的景象的显现。可以说,赖赛飞的散文创作有时候似乎不单单是在写一篇文章,而是在全身心进行一场生命的祭礼。说实话,很多时候,我对于文字能够表达人的思考这点是有所失望的,对于人思考生命的这条途径也是有所失望的,很是理解米兰·昆德拉引用的那句“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的极大内涵,但赖赛飞的散文写作使我对自己以前的想法产生了质疑,也打破了散文创作领域的矫情拖拉和情感重复的写作坏风气,赖赛飞的散文写作让我对此重拾起了信心。

赖赛飞散文创作的立足点不是“我”与所写人物两人的面对面,而是有另外一个精神的赖赛飞,在看着“我”与所写人物两人面对面,去思考两人作为个体人的关系,这是作者主体性的很好的体现,由此作者才看到了“专心致志地等待不幸的降临”的惊恐无助。那么,是什么能让作者有这么大的空隙和缺口和机会去端详生命本身呢?是什么让作者觉得活下去还能是一种技术活,我想这都源于作者心中对于散文巨力的写作追求吧。

赖赛飞的散文有一种秘而不宣,疏而不漏的气象,这也是《铺子里的手艺》《大路朝天》《十字路口》《一路顺风》里显露出来的。在这些文字中,作者体现出了一种书写的自由和阔大,这是一种心态的“疏”,沉在这种状态中的写作,体现出来的必然是一种无拘无束的力,这种力是宽泛的,是四处涌动,有着生命的温度,这种“力”的表达在不断传输给我们。赖赛飞的散文将人与物合一,来抒写作者深切的人生体验,使她的散文更具魄力与风度。我想,文章是有厚薄之分的,力量也是大小不同的,而赖赛飞的散文在转灭间,就出现了波澜阔大的效果,确实是很具功力的。它的“力”并不在于浮在表面上的那种笔墨的轻重多少,而在于一种意境与心力的粗淡或细密。而且单是一些题目就能见到作者写作的开阔度,比如《先天下之老》《春山如煮》《扫风者》《发芽记》等,都是这样的散文,在其中,作者发现了一些光亮背后的真相。而其来源,在于作者眼光的阔大,眼光的阔大在于心灵观察视角的不断寻找和扩张,因为这个大,赖赛飞要抒写和表达的绝对不是对于生活的复述和描摹,她是在用自己的思考对于世界和人物进行识别与判断,从而去窥视普通人身上的隐秘之处,这也是人生的隐秘之处,是作为一个作家必须抵达的或者是前进的方向,这在当下的散文创作中尤其关键。因此,古人在谈诗文时,说的会心处并不一定要在远处,也可以是近处的,熟悉的事物和人,只要一个作家的心力是大的,就能写出优秀的散文,赖赛飞的创作无疑是对此的一个有力佐证。应该说, 赖赛飞散文的文字是普通的,是简约的,但可贵的是,作者用这些简约的文字,转出了一个万花筒的世界,这对于当下的散文创作是有很大的启示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