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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克斯·米勒《煤河》:关于清白无辜、残酷制度的寓言

来源:文艺报 | 【澳】狄克逊·罗伯特 李 尧 译  2017年07月28日06:42

亚历克斯·米勒

亚历克斯·米勒是澳大利亚当代最重要的小说家之一。他的小说具有很高的文学价值:内容充实,结构严谨,聪明睿智,充满哲思,富于想象力,蕴含道德的力量,技巧炉火纯青。他得过许多大奖,最主要的是:1993年出版的《浪子》、2003年出版的《石乡行》获澳大利亚迈尔斯·富兰克林文学奖。《浪子》还获得1993年英联邦作家奖。2001年出版的《忠诚的条件》和2011年出版的《情歌》获新南威尔士总理文学奖。2012年,因其在文学创作方面的卓越成就,荣获“百年奖章”和墨尔本文学奖。2011年,亚历克斯·米勒当选为澳大利亚人文科学院院士。

米勒1936年生于英格兰,1952年移居澳大利亚。他在昆士兰中部的丛林和卡彭塔利亚湾工作生活一段时间后,1965年毕业于墨尔本大学,主修历史并开始写小说。他最初两部小说是《观登山者》(1988)和《特温顿鹿》(1989)。

《浪子》是米勒作品中最具后现代特色的小说。这本书描绘了19世纪到20世纪澳大利亚和中国漫长而又错综复杂的关系。1987年到1988年,米勒来中国旅行之后,创作有了很大突破。他先是创作了《浪子》,紧接着创作了《被画者》,这部小说显示出,米勒把笔触伸向墨尔本现代艺术。特别是和画家里克·埃莫的友谊更触发了他创作的灵感,写出了一系列反映澳大利亚艺术领域的优秀作品,构成了最为持久、见地深刻的“造型描述”。这些作品是《浪子》《被画者》《普罗乔夫尼克的梦》和《秋天的莱恩》。这在澳大利亚文坛前所未有。

《浪子》在中国读者中引起很大反响。它反映了从19世纪50年代维多利亚时期的淘金热到20世纪70年代,100多年间四代华人移民在澳大利亚经受的苦难,以及他们对当代澳大利亚发展做出的贡献。小说揭示了人类普遍存在的“祖先情结”,受到不同国家、不同种族读者的欢迎。

米勒反映昆士兰中部地区社会生活的小说,更多地是以农村而非城市为背景。代表作是《石乡行》《别了,那道风景》和《煤河》。这些作品围绕关于原住民土地所有权的《马博裁决》、关于“被偷走的一代”的报告,以及随后达成的民族和解这样一些澳大利亚历史上的重要事件,深刻揭示了澳大利亚社会由来已久的矛盾,以及人类历史发展的必由之路,具有深刻的历史与现实意义。

这两个主要系列描绘了偏远农村牧区和国际化大都市的生活。米勒将其称之为澳大利亚生活两个截然不同的“半球”。与之交叉的是第三个系列《忠诚的条件》和《情歌》。作品的主人公是倔强独立的女性,故事源于米勒自己在巴黎和突尼斯的生活经历。

《煤河》出版于2013年,是米勒的第11本小说,获2014年维多利亚总理奖。

《煤河》又“回归”到米勒最初创作的《观登山者》所反映的那个时代——20世纪40年代昆士兰遥远的农村。评论家将其与马库斯·克拉克的《无期徒刑》、罗尔夫·博尔德沃德的《武装行劫》和赫尔曼·麦尔维尔的《水手,比利·巴德》相提并论。大家都认为米勒的《煤河》堪与19世纪末期关于个人与司法、监狱、军队抗争的经典之作媲美。这些小说的主人公都是无罪的囚犯、工人阶级小伙子,或者被腐败制度和病态个人迫害的年轻的下级军官。米勒自己指出:《煤河》是“与清白无辜、聪明睿智、残酷制度相关的寓言。”与19世纪澳大利亚经典之作《武装行劫》的比较,更具有特别的意义。因为博尔德沃德笔下的狄克·马斯顿,和米勒塑造的鲍比·布鲁一样,在监狱里书写了自己的故事,赢得格雷西·斯托菲尔德的爱情。格雷西像艾瑞·柯林斯等鲍比一样,等待狄克·马斯顿。书中,鲍比用非常简朴的语言描述了他人生的悲剧。字里行间虽然不无悔恨与懊恼,但主旋律始终是他对艾瑞的爱:“是艾瑞教会我读书写字,要不然我不可能记录下降临到我们头上的灾难。”

《煤河》的背景是昆士兰西北部偏远的农村——干草山。这是作者虚构的一个丛林小镇。故事的叙述者鲍比·布鲁是一个淳朴的农民,他的父母也是农民。他们和生活在这里的原住民结下深厚的友谊。这是一个非常干旱、贫脊的地方。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贫穷、社会地位低下。鲍比对这块土地的热爱通过他对这里的植物、动物和独一无二的自然景观的描述传达出来。

一个名叫丹尼尔·柯林斯的新警察和他的妻子埃斯米、女儿艾瑞、米里亚姆来到干草山。对鲍比而言,柯林斯一家是属于另外一个阶层的澳大利亚人。他们是从海岸来的城里人,比当地农民受过更好的教育。鲍比成了丹尼尔·柯林斯的助手,并且很快就融入这个家庭。他教给小艾瑞丛林里的知识,艾瑞教他读书认字,学习文化。矛盾的爆发始于柯林斯指责鲍比和他的朋友本·托宾拐走了他们的女儿艾瑞和米里亚姆。在随后发生的误会中,丹尼尔·柯林斯和艾瑞的小妹妹米里亚姆被打死。警方指控鲍比和本犯谋杀罪,将他们逮捕入狱。事实上,正如艾瑞所知,她的妹妹是被她自己的父亲无意中打死的。但是因为年纪太小,艾瑞无法出庭作证。本和鲍比被判绞刑。本被执行后,因时局有变,加之村民担保、律师奔走,鲍比被改判无期徒刑。艾瑞一直等待鲍比有朝一日出狱,盼望他们能最终相守一生。

米勒抨击这一“司法危机”时,对《煤河》的读者发起挑战。他希望今天的人们不是像上世纪40年代的丹尼尔和埃斯米·柯林斯——现代“海岸人”——那样从法律条文看待整个事件,而是从鲍比这样一个质朴的、没有受过教育的农民的角度,倾听他发自肺腑的声音。在这一过程中,我们必须克服自己的偏见,去捕捉人生的真谛。

这部貌似简单的小说其实提出一个极具深度的“悖论”:米勒笔下那位半文盲的叙述者鲍比·布鲁讲述了一个真实可靠、符合伦理道德的故事,而那些比他受过更良好教育的人,那些社会地位更高的掌权者,包括警察、法官、媒体记者却完全曲解了这个故事。米勒从鲍比身上看到他所赞赏的土著人品格。他说,尽管鲍比不是土著人,但他从周围土著人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

对于米勒的读者而言,挑战在于,你将做出怎样的选择?是站在知道真相、看到真相但却不善表达的淳朴农民一边,还是站在传播并非总是事实的警察与媒体一边?米勒从鲍比·布鲁的角度出发,用这个简单朴实的农民小伙子的声音娓娓道来,这就为读者做出选择增加了难度。他们将不得不从貌似真实、实则虚假复杂的故事中,抽丝剥茧,找到真实的存在。学会如何阅读,如何去伪存真,正是小说的主题之所在,挑战之所在。这使得阅读《煤河》本身就成为一堂阅读课。通过这堂课,读者将学会正确地理解人和事,而不至于陷入将鲍比吞没了的不公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