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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
来源:中国作家网 | 刘振海  2017年07月21日09:35

在我的记忆中,老大好像很威风,常常吓得我和三姐浑身发抖。我家兄弟姐妹五人,我最小,上有一个哥哥和三个姐姐,所以那时日子虽然很不宽裕,我仍然是个幸福的孩子。大姐和大哥全是六零后,在她们俩还不太大的时候,父亲转业了,全家人从乡下搬到了城里,安了家。那时所有家庭的日子都差不多,就好像全都是复制粘贴的一样,都是凭票过日子,真正的月光族。后来二姐、三姐、等我来到这个家庭的时候,日子更显拮据。母亲只好等我大一点,就送去托儿所,她去工厂当了家属工,赚钱贴补家用。贫穷就好像注定了一样,无论你怎样努力,都无法摆脱它。不几天,我就因食物中毒住进了医院。父母在医院陪我,十三岁的大姐成了当家人,面对一帮小萝卜头,摆出了老大的威风。

平时还好,最难的是一到了晚上都不肯老实睡觉,叽里骨碌地一个都不消停。大姐一个个抓过来摁到炕上,自己站在地上,指着他(她)们的脑袋叫道:“都给我躺好了,把眼睛闭上。”三个小脑袋瓜怎么会老实听话,你睁开他闭上,你闭上她又睁开,大姐气地直跳脚。

等我记事的时候,大姐已经上班了,她是包装工,用纸把挂面包起来,三班倒。这下我和三姐可惨了!大姐上完夜班,白天在家睡觉,屋子里不能有哪怕一点点声音,否则她就会醒,就会大吼:“谁?谁在那走道呢?”那时大哥和二姐已经上学了,家里只有我和三姐,不管我俩谁在外面先回来,一定会先向四周瞅一圈,见没大姐的影子,就像地下党接头一样,对另一个人小声问道:“大姐在屋里?”另一个人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屋是不敢进了,就在院子里玩吧。可有时候必须得进屋一趟,或是拿哥哥的弹弓和小人书,或是拿二姐的布口袋和嘎啦哈。我和三姐就像个小偷一样,轻轻的,一点点的把门拉开个缝,一点点,一点点……门缝越来越大,刚好可以挤进我们的小身子,可是……(我发现一个问题,很多事本来好好的,就坏在“可是”这俩字上,我恨透了它俩!)可是,该死的,上了锈的门合页发出了“吱嘎”一声,屋里一声大吼,我和三姐落荒而逃。过后,我和三姐用豆油把门合页给收买了,它答应以后不论怎么样,它绝对不叫唤了。我俩也是有心的孩子,知道求人难,求不是人的合页更难,既然它敞亮,咱也不能小气,答应以后绝少不了它油喝。

门又一点点点开了,越来越大,看来合页老兄是个守信用的好人,比胖子姐夫(红叶老师的丈夫)那个不给发工资的老板强多了!我和三姐顺利地从门缝挤了进来,弯着腰,脚尖点地,蹑手蹑脚,活脱脱两个时迁。不知是江湖中高手众多,还是我俩道行浅,一声大吼,也顾不上弯腰了,一溜烟,扑扑通通地一路飞奔,门咣当一声,只剩下在风中凌乱的我和三姐,还有身后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怒吼声。

八四年夏天,大姐出嫁了,我和三姐高兴坏了。那天,邻居李叔叔拉着我的手,送大姐出嫁。我一路上喜气洋洋,到了大姐家又得了十块钱压轿钱,真好。

大姐过日子很仔细,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终于盼到儿子长大结婚了,自己也老了。上个月回乡,见到了大姐,她已经退休了,老房子又动迁了,本来该高兴了,可又凭空添了心事。本来动迁时讲好了,给一套房子,余下的面积用钱补偿,可房子盖完了,钱不给了,非让再用套房子抵。可我外甥两口子住在哈尔滨,想在那买房,这可怎么办?动迁房位置不好,一千块一平都卖不掉,要房就是赔钱,不同意就不给动迁房的钥匙,唉!

大姐老了,皱纹也深了,再不复当年的青春美丽。在闲聊中谈起这段儿时往事,我们都笑了,大姐笑着说我只记得这些不好的事,她对我得好我全忘了,并嘱咐我,如果哪天我真把她写入我的文章,这段一定不要写,千万千万!我没听,还是写了下来。这不是坏事,这是我们儿时的趣事,我们终将老去,而且这并不遥远。等到我们七八十岁的时候,兄弟姐妹五个坐在一起,听孙辈们用他(她)们稚嫩的童音再读这篇文章的时候,你终会明白,这里面全是满满的手足情。我们要让孩子们知道,我们比他(她)们幸福,因为我们有兄弟姐妹,我们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