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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蓥莹《桃夭,劫》:轻醉漫舞的梦里桃夭

来源:中国作家网 | 白衣书生  2017年07月18日09:01

  青年作家杨蓥莹的中短篇小说集《桃夭,劫》,我是在2011年国庆后收到的。那时,她正要飞赴巴黎提交博士论文,一收到出版社的样书,就从东北给我寄了一本。收到书后,我就怀着欣悦的心情认真品阅,半年后再予重读,于是写下这篇文字,以为评。

  该书收录了作者近年所创作的《红鞋了》、《卖梦者》与《所谓之所》等十二篇小说作品,共11万字,由著名作家张笑天作序,吉林人民出版社2011年9月发行。

  书的封面为作者杨蓥莹灰色基调的大幅裙装左侧全照,书名则以鲜红色大号黑体竖排于右上。让人在翻开书前,就明显地感到两组矛盾:一是清晰的“背离”,一是强劲的“反差”。不乏这样的喻意:厚重而理想的追求,总是与平淡而真实的生活相背离,既矛盾又相依;过人的才华总能穿透苍茫的人生,刺出几滴血样的红。给读者接下来的阅读,造就了一种模糊而超乎寻常的悬念,一股浓郁的喜与痛、爱与恨的纠缠。

  通读全书,不难看出作者在文字驾驭上的娴熟精湛、游刃有余,广泛采用片断式、插叙式等新颖的表现手法,使诸多故事突出地展现出了意识流涌、诗意弥漫、梦幻扑溯的总体特征。随着作者的诿诿叙写,读者不觉间就被心理催眠了,忘却了周遭的景致,眼前绽现出一幅真而幻、美而凄的画面:一个粉面含忧、长裙水袖的古代女子,在某个世外桃林的山头,就着淡然而来的黄昏,带着微醉的娇媚,浅吟低唱,舞袂翩跹……这分明就是一个修行千年而情孽难去的桃花之妖。故而她,幽怨而冷艳,孤独而自怜,有如神话,更似传说。于是,一系列的故事,无处不是她的影踵。

  作者在对“她”的刻画上,虽不重在外貌描写,却通过与之相随的物件,细腻而纠结的内心感念,或是看似真实的错觉,而令其神韵丰满,跃然纸上。虽然,这不是一部传统创作手法下的小说,或作影视拍摄难度也较大,却一点都不失它所特有的精妙与唯美。或许,这正是张笑天在序言中所说的“可以把杨蓥莹的小说当作诗歌来读”的道理所在。也或许,她是受游学多年的巴黎特有的浪漫情怀潜移默化的熏陶所影响吧!

  在《红鞋子》中,“我”遇见了一位酷爱穿红鞋子的女孩,而这双红鞋子在故事中多次出现,既带出《安徒生童话》里一个因喜爱穿红鞋子而在过沼泽地时踩在面包上走,最终受到上帝的惩罚而陷下去的女孩的故事,也完结了善良而纯净的“宝贝”以死来还回男友的诀择,从而让“她的红鞋子在青黑的石子路面上跳来跳去,鞋跟尖细磕着石头,在这片空寂中听起来很响”成为一道令人感怀而永不消逝的风景。故而,“桃夭”灼华之美,与难以穿透的“劫”的命运,便是作者在书里的所有故事中所要表达的一种主调——凄美。这正如“妖”的未来与末路,虽然可以至善至纯至美,却仍然难逃劫难与被劫持的宿命。然而,在小说的开头,作者就以“我从没想过会遇见她……让我至今想来都会讶异,我是否真的同这个女孩子有过交往”这段文字,就为整个故事的铺开蒙上了神秘的面纱。

  在《艾米》中,作者在前面也用类似的手法这样写道——“我无法也不该忘记这样的早晨,清冷的空气里有她同样清冷的香水味……暗暗潜伏在我的记忆里,如今想起来,竟有些不像是真的,到底是我在做梦?还是……”,让随后的故事极自然地融入到扑溯迷离的境地。“我”刚搬来这座陌生的小城,在教堂的楼上认识了红衣服的女孩艾米,交往一段时间后却再也找不见她了,五年后因收到她曾经戴过的一只草编手环,而从临海城市坐火车赶回莫城看望她,却发现临拆迁的教堂门已被封死,寄草环的教堂负责人不但一点都不认识她,而且还认为照片上的她应该是“我”父母辈的朋友,两天后“我”却发现才洗出来的照片中,身后的教堂钟楼上却是她红色的身影,“影影绰绰立在那个再熟悉不过的窗口”。这篇作品对于“艾米”的塑造,其实就是全书中频繁呈现的“桃花之妖”形象的典型代表。

  作者擅于突出梦幻对人生存与生活的影响,故而在小说中多有对幻像、迷境的浓墨重彩地描绘,以及这种个体状况所存在的不知觉,在长期受到现实的无情挤压与漠视后,最终造就自身的悲剧。从而呼唤社会,要高度关爱心理弱势个体的精神状况,重建世间仁道与大义。

  这譬如,在《司琪保洁公司》中,大学生的“我”坐地铁穿城而过,去姑妈家消暑。在这个过程中,多次看见那个“一袭蓝充裙的女孩子”,并在万般疑惑的境况下,走进了姑妈家对面那个女孩开的司琪保洁公司,以致于在“我”眼前,重现了梦境中那个“完全蓝色的世界”,并于中见到了所爱的男人沈恺的死,而最终以主人公“喜珊”年轻的死而结笔。不得不说,在这篇作品中,作者仍然多次采取跳跃的笔调,忽略一些具体的故事情节,虽一反传统的叙写模式,去成功地制造出一种未解与狐疑,与那些断断续续穿插于生活记叙的诸多迷幻、梦靥映衬联袂,从而达到一种整体审美的极致。此处,作者虽然没有再次突出红色,却以蓝色进行了置换。

  可以这样说,作者所纯熟驾驭的,虽然看起来只是笔下的文字,但从无尽的文字中却实现了对色彩对意识对情感,满怀自信地自由调涂,从而时绽异彩。在这里,一种色彩,不只是绘画用的颜色那么简单,更是一种内涵深凝的花,一种迂回曲折、意料之外的命运。这些花,也不是普通的花,虽时常以普通的花为衬托,却展现出一种超乎于花之上,人之上,现实之上,闪烁耀眼的神韵,实为“妖”之媚魅。

  通读这本书,尽揽诸多故事,我不由得想,作者大抵是个喜欢做梦的孩子,并坚持认为——没有梦与梦想的人生,必然仅仅只是一个平淡而乏味地完成生命的过程。同时,我也曾不只一次地冒昧猜想,这批小说作品从头到尾带给人的是一种轻醉的感觉,莫非都是作者在一种醉意朦胧的状态下创作出来的?

  然而,对于读者的诸多疑惑,故事创作构想的猜测,都可以在书的后记《文字这个城》中找到一些较为明确的答案。这譬如杨蓥莹所说,“我是一个爱做梦的人,几乎每天醒来,脑子里都有一两个残存的梦,让我边吃早餐边一个人回味”,又如“你去唏嘘感慨的,其实是自己曾经的某一段过往;你很难忘的某一个角色,可能就因为他身上附着了你或者你熟悉的人的某种气息”。

  故而,我不妨大胆地设定,作者之所以要在书中不无饱满地塑造一个个虽处不同年龄段但大多年轻,或清丽或妩媚的看似不食人间烟火或脱离于生活现实的女子形象,那是因为她既以女人为花,又极力突破花之躯而求之神。杂纭纷呈的神秘与诗感,则是她提炼纯升华美的重要方式,而其中所流泄而出的悲壮与凄楚,就是一种结果,一种“桃花之妖”所必然面临却难以逃脱的劫运。那么,以她所说的“写作和读一本书一样,我也是在这面镜子里看自己,看自己的生活——也许不可避免的有些狭隘,但至少真实”这句话看来,书中诸多作品的出世,自是她自己照镜子的成果与结晶。

  “桃花之妖”, 轻醉漫舞,梦幻而诗意,与其说是作者杨蓥莹成功创造了小说中的人物形象,倒不如说是她充分运用了自身所特有的才华、天赋与执著,实现着对自我影象构建的映射。从而令她的这份喜悦,更超乎于作品的本身之上。这正如她向着文坛攀登的步子——活泼而不失谦逊,轻快而不失凝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