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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说歌谣

来源:中国作家网 | 娄炳成  2017年07月07日10:15

歌谣是民众的口头创作,最贴近生活,直接表达了民众的思想感情和意望。原始歌谣是我国诗歌的起源,在文学发展史上具有特殊的意义。古代关于歌谣的论述有很多。《诗•魏风•园有桃》中说:“心之忧矣,我歌且谣。”,是说歌谣来自于人们的喜怒哀乐;《汉书•艺文志》讲道:“自孝武立乐府而采歌谣,於是有代赵之讴,秦楚之风,皆感於哀乐,缘事而发,亦可以观风俗,知薄厚云。”说的是歌谣为缘事而发,且可以看到民俗,知晓情感,以及对时事的评价。

《毛传》则说:“曲合乐曰歌,徒歌曰谣。”按照这种说法,在音乐伴奏下唱的叫作“歌”,没有音乐伴奏的清唱或吟哦叫作“谣”,统称为“歌谣”。笔者依此理解,“谣”是伴随着人类语言的成熟而来的,很早就出现了;而“歌”则出现得较晚一些,是有了音乐之后的事情。实际上,“歌”也好,“谣”也罢,在具体的类型上,并不是分得十分清楚,除非是这方面的专门研究者,读者都是把它们作为民歌来对待的。而把一切“杂歌谣词”统归于民歌,似乎更为科学,更好理解一些。

我国民歌有着悠久的传统。远在原始社会里,我们的祖先在狩猎、搬运、祭祀、娱神、仪式、求偶等活动中,就开始了他们的歌唱。较为原始的《弹歌》《击壤歌》《蜡辞》和“候人兮猗”等,后来的《诗经》中的《风》,再后来的汉乐府等,都是古代民歌中的精华。

说到民歌,不得不说汉乐府。两汉所谓乐府指的音乐部门,乐即音乐,府即官府,这是它的原始意义。但魏晋六朝却将乐府所唱的诗,汉人原叫“歌诗”的,也叫作“乐府”。因之,所谓的乐府,便是由文艺机关的名称一变而为一种带有音乐性的诗体的名称了。

譬如,《文选》于骚、赋、诗之外另立“乐府”一门;《文心雕龙》于《明诗》之外又特标《乐府》一篇,并说“乐府者,声依永,律和声也”,便都是这一演变的标志。乐府一名,最早见于汉初,惠帝时有“乐府令”,但扩充为大规模的专署,则始于武帝。作为一个供统治者点缀升平、纵情声色的音乐机关,汉乐府的任务,除了将文人歌功颂德的诗制成曲谱并制作、演奏新的歌舞外,它不同于后代的一个最大特点,或者说一项最有意义的工作,便是采集民歌。

汉乐府民歌主要保存在“相和”、“鼓吹”和“杂曲”三类中,相和歌中尤多。在音乐上,这三类也各具特色。相和是美妙的民间音乐,所谓相和,是一种演唱方式,含有“丝竹更相和”和“人声相和”两种意思;鼓吹曲则是武帝时吸收的北方民族的新声,当时主要用作军乐;杂曲只是一种声调失传的杂牌曲子。在写作年代上,郊庙歌辞中的《房中歌》最早,为高祖唐山夫人所作;鼓吹曲辞中的《铙歌十八曲》是西汉作品;相和歌则大部分产生在东汉,其中题为“古辞”的,几乎全是“汉世街陌谣讴”;杂曲年代最晚,已出现不少文人的作品,可以看出民歌的影响。

民歌是诗歌和音乐之母。民歌朝着“形”的方向发展,就变成了诗歌;朝着“声”的方向发展,就有了音乐。因而,诗歌与音乐就成了来自于同一血缘的同胞姊妹,诗歌是无声的音乐,音乐是无字的诗歌。推而广之,民歌也是一切文学艺术创作之母,是一切文学艺术创作的源头。

民歌就是人民的歌,是历代广大人民群众在社会生活实践中,经过广泛的口头传唱形式,逐渐发展而来的。悠久深厚的历史传统,复杂多样的自然环境,博大精深的文化背景,众多的民族和人口,是造就民歌内容十分丰富、形式多种多样的最大的原因。

民歌最基本的特征,第一是它的人民性,它来自于人民,是人民群众思想感情最真实,最深切,最直接的表达;第二是口口相传,在人民群众中间,被世代不断传承发展;第三是通俗易懂,为广大人民群众所喜闻乐见。

民歌是人类文化中最宝贵的一个组成部分。它源于人民的生活,反映人民的生活,也广泛而深入地影响着人民的生活。因此,马克思说:“民歌是唯一的历史传说和编年史”。

这里,笔者所说的是广义的民歌,今天我们所说的民歌,则成了狭义的民间歌唱艺术了。而就狭义的民歌来说,它是广义的民歌的组成部分,除了具有广义的民歌的基本特征之外,它们之间的外在形式上最大的不同,就是其所具有的地域文化特征和民族文化特征的不同,而他们所反映的内容并没有十分悬殊的差别。

民歌多为群众在口头相传中不断加工提高的集体创作。其音乐语言简明洗练,音乐形象鲜明生动,表现手法丰富多样。常见的民歌体裁有:劳动号子、山歌、小调、儿歌、风俗歌等。

笔者所生活的大西北,也是中国民歌的主产地之一。以“花儿”和“信天游”为代表的西北民歌,闻名全国。其中的“花儿”,是广泛流行于甘肃、青海、宁夏的一种山歌。其旋律有两种类型:一种是节奏自由,旋律高亢辽阔、起伏较大的;另一种是节奏工整、结构严谨、旋律平稳、表达感情较为细腻的。

“花儿”属于典型的“黄河文化”范畴,它产生的地域仅限于黄河上游。笔者在关注“花儿”这个唱遍大西北乃至全国的民歌时,就发现了一种现象,以陇南宕昌县与定西岷县的交汇处麻子川岭为界,这种很特别的民歌艺术的流传便戛然而止了。原因就是,麻子川岭下的东南方向为长江流域。其界限之分明,齐茬茬地,如同刀切一般,绝非人为所能形成。

我们陇南处于大西北的最南端,属于广义的秦巴山区。“秦巴”二字十分贴切的诠释了陇南文化中“秦陇文化”和“巴蜀文化”的两种特性。所以,陇南民歌无不打上了“秦陇文化”和“巴蜀文化”的烙印。

陇南民歌中的两当号子,以及以陇南民歌为基础发展形成的武都高山戏、文县玉垒花灯戏等等,所使用的音乐、语言、表演,包括所反映的生活内容,除了极具“秦陇文化”和“巴蜀文化”的两种特性之外,还都包含了古老的曲调曲牌,古老的“杂歌谣词”,以及古老的民间故事传说。而两当号子,确如同鲁迅先生所说:我们不会说话的祖先原始人,在共同操劳得特别吃力的时候,懂得唱歌谣来减轻股肉的疲乏,来集中注意力,号子的领唱者就是劳动的指挥者,他用富于号召性的歌腔指挥众人的劳动,号子的结奏极为短促,歌词也比较单一,劳动者随着节奏调整身体的协调,作为一种语言艺术,劳动歌最突出的艺术特点就是它强烈的节奏感。它既是“秦陇文化”和“巴蜀文化”融合的产物,又是古老的民歌传承,被誉为“陇南乐府”。

陇南宕昌有一种独具特色的山歌,叫作“阿呕梨儿”,因歌者每每开唱,必以“阿呕梨儿”起头,故得名。譬如:“阿呕梨儿,尕妹子你把门开开,等着红雀儿上窝来”;“阿呕梨儿,天爷下的毛毛雨,尕门门儿里往进挤”;“阿呕梨儿,连你好着谁见来,谁见你的鞋面来”等等。这种山歌大都属于爱情类,多为男女在山野之地相互挑逗求欢而歌,在村庄、人家和大庭广众之处,是严禁歌唱的,极具有原始社会的古朴之风,是原始社会男女自由求偶现象的现代折射。其歌词内容大同小异,表现手法却丰富多彩,涵盖了汉语言比兴、明喻、暗喻、谐音等等一切修辞形式,艺术研究价值很高。“阿呕梨儿”是语气虚词,没有实际意义,至于宕昌山歌为何必以“阿呕梨儿”起头,肯定是有源由的,笔者没有深入研究,不得而知,需要这方面的专家来作令人信服的解释。

从清代沈德潜在他选编的《古诗源》卷四“汉诗”里,我们所读到的那些“杂歌谣词”来看,与我们现时代的民歌所反映的内容,有很多相同之处。包括了:一是对自身所处时代好坏的看法与评价;二是对自身生产生活的感受与总结;三是对自身理想的追求与向往;四是对社会丑恶现象的反感和抨击;五是对自我情感的抒发和自我情绪的释放。其中最大的共同点,是对中华传统主流文化的认同、传承和固守,譬如忠孝仁义等;不同的只是,时代背景、具体事件、特定环境的不一样,所形成的时空上的针对性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