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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来《尘埃落定》:真我的复活

来源:中国作家网 | 白衣书生  2017年07月06日09:32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广阔藏区里的旧时代的一个土司的二儿子,王者的少爷,人见人嫌的傻子,但他却有着时常可以预知未来与突现超然智慧的能力。他是真傻,还是假傻?似乎这就是小说中所有故事的一根主线。让人无时不在疑惑,谁才是这个世界上真的傻子?那些看起来精明的人,为何总是会被自己的聪明搞得惨遭叵运?

作者充分利用了藏区环境所带来的无限神密,与时代所处的旧社会与闭塞落后的历史时期所带来的混沌,为一切紧紧围绕着傻与不傻而步步展开的故事,用心良苦地精心制造出了一种主人公“我”的所有活动与表现,所需要的浓郁而无尽弥漫的气氛。让“我”的“傻”怎么看,都是真傻,且令人产生诸多的疑惑。自己的,别人的,以及故事本身的。牢牢抓住读者的心,一路紧紧随着故事的发生、发展、高潮走下去。

在遥无边际的藏区,有着为数不少的王——土司。这样的王,在自己的疆土上,都对他人具有无上的生杀予夺的权利。无论是财富、女人还是奴隶。除了土司与土司之间的彼此割据与相互夺助之外,王位之争,能不能做一个聪明的王,强盛的王国,也成了万民瞩目的焦点,引发诸多战事与联袂。是敌是友,总是随着利益关系的变化而变化着。

在书中,原始的性与不可左右自身命运的女人时常充斥其间。“我”的伺女,就是那种既然无法拒绝强奸那么就把它作为天经地仪、顺理成章的享受性爱的角色。可悲,可叹,可惜!这些,都是来自骨子里,来自骨子深处静静流淌而出的东西。无论是文化的,精神的,还是宿命的。包括那些供强权的男人们随意享用的姑娘们,譬如土司旗下各寨的头人们奉献给主子给贵客以寻欢作乐、发泄情欲的血肉充盈的工具。故而,“我”十三岁就被伺女教着做了性事,那个说“我只让爱我的男人睡”的姑娘被“我”叫两个贴身小厮暴虐轮奸后对“我”深深叩拜一类的事,就变得自然而真实了。

阿来对性的描写,是空泛的,不具体,甚至以一种诗化的描述的模糊来替代。可以看出,这在一个极为崇尚性与雄性征服力的世界,他极力地控制着自己所要表达的一个度,以避免滑入或是被贴上“淫秽”的标签。我为之遗撼,更是对文学本身。我能真切地感受到他在创作这些时的纠结、忐忑与无奈。

同时,性之乱在文中也时有表述,如“我”的父亲麦其土司不惜杀掉最为忠心的头人也要得到头人那个叫央宗的春浪汹涌的老婆而经常跑到野地里去淋漓尽致地苟合,“我”的哥哥和已经成为“我”老婆的那个草原上最美丽的女人塔娜上床,以及从汉人的地方涌入的那个让诸多尽情寻欢的土司们患上梅毒的妓院。

从汉人地方不断涌入的文明,既有战胜蛮荒时代的叫做机关枪的利器,也有让人获取丰厚财富但却是生长出毒品的罂粟,还有攻塌整个土司王国的大炮。时代是进步的,强迫着甘于闭关自守、封疆而治的王们及其世界里的所有人去接受。或许,这就是现实的残酷与残酷的现实。于是,它原本所拥有的一切,所承载的一切,顷刻之间便土崩瓦解,荡然无存。

而作者在故事的末尾刻画这一情景时,我既感到一种强有力的对传统与宿命的颠覆,又感到是刻意而为之。很有些散文格调的味道。尘埃落定了,那么这个世界怎么了呢?被换掉了。无论是充斥着无数土司及其质朴文化的广阔世界,还是“我”与“麦其土司家”以及这块土地上原本生存着的所有人的梦的世界。而最终,我“傻子”的世界,也在一个不被拒绝与抵抗的复仇者的刀下完全湮灭。

部族的兴衰,先种罂粟后种粮食,既表现出人类急功近利和利欲熏心的本性,又表现出“我”莫名而至的智慧与预知的卓绝。尤其是“我”在最远的地界经营出的那个颇为繁荣的市场或小镇,更是堪称神奇。把“傻子”的傻与聪形成了强烈而鲜明的对比,并将这样的矛盾推至了顶峰。然而这又能怎么样呢?如此神灵附体、堪称天下奇人的“我”,也拯救不了这个世界。

到底看起来聪明的人是真聪明,还是看起来傻的人是真傻。一场人性的美与丑,善与恶,得与失,功与过,无休止的搏弈与无常。贯穿了故事的全部,并慷慨地赠送到了每一位读者的心头。或者,这才是阿来的《尘埃落实》所要真正表达的。令人不禁为之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