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孽缘
青阳峰下,怨气连天,一具白骨,一段孽缘。
大唐天宝年间,书生陈怀谷进京赶考,无奈屡试不中。满腹才华的他沐雨漂泊,不经意来到一个叫玉女观的斋房。人生失意的他如行尸走肉,不由得穿过了五彩缤纷的染布,循着声声古乐径自来到柜台前。
直到遇见了她。
一袭白衣,款款黑带,一朵紫罗兰斜斜地插在她的鬓角。白皙皮肤,春水一样幽深的双眼,绝代的风华。莲花履,镂金袍,款款的身段,暗香浮涌,陈怀谷已然迷醉于此。半晌竟无言。
“公子,你······”她微微一蹙眉,俏脸早已羞得通红。陈怀谷这才回过神来,以一声干咳掩饰他的尴尬。“姑娘,可否给我碗水?”“好好,公子稍等。”她忙不迭的应着。仿佛是人生中的一缕光,陈怀谷重新见到了太阳。借喝水的时机,他们久久的互相凝望着。一杯水,像是一片爱情海,怎么也不见底。流光缱绻,他们走进对方的心里。世界竟能如此美好,百花绽开,万紫千红。
他得知到她从小父母双亡,幸被这座斋房的女主人收留,碧玉年华,以染布为业,来此地寄居。很快他们便有了书信,很快他们相爱, 很快相婚,很快他们有了家,有了孩子。两个人似乎从来都没想到能如此幸福,为了他,她又随他去了他的故乡,见到了陈父陈母。一家人过着一点一滴的生活,那是说不尽的柔情蜜意。
但陈怀谷终究是个落魄的秀才,他无法在穷乡避壤间实现他的人生之志。他日夜饱读诗书,而她则陪着他,为他秉烛点灯。很快又到了京城赶考之日,陈怀谷背负着她悉心料理的大小包袱又赶上了从仕之路。夫妻依依惜别,她的眼睛第一次红了。可谁也不曾想到,他这一去,便是一劫。
村里突然发起瘟疫,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她幼小的儿女不堪忍受病痛的折磨,双亡。而她自己竟安然无恙。她日日夜夜朝天大喊:“还我孩子!”她的心都碎了,整日以泪洗面,她几乎把毕生的眼泪都哭干了。不久,一位游方的神医救了身陷绝症的村人,康复的村人们一致认为是新来的她把瘟疫带到村里的,觉得她克子,觉得她就是个孽障。全村人一心想置她于死地,年老的陈父陈母也颤颤巍巍的举着拐杖打她。她忍受着,却没感受到一点点疼痛,他再也感觉不到一点点疼痛了。因为她就是个孽障,她害死了孩子,她把瘟疫带给全村人。她绝望了,在一天夜里出逃。她无处为家,便投身青楼,受着非人的折磨。见到陈怀谷,是她此生唯一的愿望了。
她舟车劳顿,连夜赶到京城。四处打听,才知道当年的落魄才子陈怀谷已金榜题名,任大官。她见到了陈怀谷,“陈郎······”她听到了房里娇喘,她多希望良宵一梦的就是她。但这又怎么可能呢?镜子前她已然人老珠黄,二十余岁的她望去却已经垂垂老矣。她好恨,但却不知恨谁。她恨自己,她就是个孽障。连她深爱的丈夫都已离她而去,她再无挽留,再无一丝的牵念了。
她重新回到了村里。而她来的那日,陈父陈母暴亡。谁也无法解释死因,唯一的死因就是她,她就是孽障,克子克婆家。村人又一次恐惧了,他们再也不敢拖延。她被一刀刀凌迟杀死后投到青阳岭下,被秃鹫啄光了最后一丝血肉后,终于只剩下了一具白骨。这就是她——孽障的下场,她不甘心,她就是身为白骨,她也不甘心。她忍受着日晒雨淋,风吹雷打,但她始终不放弃。终于她感动了上天,她吸聚天地精气化身为妖。
当她天数将尽时,她还是不肯放舍。她被金箍棒一次次击得魂飞魄散,到最终灰飞烟灭。她只是不想陷入轮回,她只想做她的妖。
“来生,不,永生永世,让我做牛做马,哪怕让我做一粒沙,我也再不想做人!”阿鼻地狱,轮回之间,她发出最后一声哭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