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校长
马校长的故事是一个当教师的朋友用艳羡不已的口吻告诉我的。
马校长在一所农村九年制学校履职,实为副校长,可全校师生开口闭口喊他马校长,于礼这无可厚非,他不纠正,又乐于接受,就习惯成自然了。久而久之,一般人只知道马校长,而不知道在他之上的牛校长了。
马校长刚过而立之年,正是青春好时光,又生得一副好皮囊。一米七五的个头,在南中国已属高大,健壮颀长的身材,白净皮肤,逢人三分笑,还有些暧昧,很招姑娘喜欢。尤其是一副能把天上鸟儿都哄下来好口才,使他加分不少。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脑袋偏小,让人感觉他的脸像没有完全发酵蒸出的死疙瘩馒头,安在了一个不失强壮的躯体上,不伦不类。
马校长主要负责学校德育工作,实际上他就是新进从德育办主任的位置上提拔的。德育无小事,再加上上级安排的事务繁多,什么征文啦,比赛啦,检查啦,一波接一波,也实在够马校长喝一壶的。每当检查团来临,马校长就会发挥其绝佳口才,凭三寸不烂之舌纵横捭阖,如入无人之境。而在平常多数时间,日复一日的卫生督查就是他工作的全部,通俗点说,有点像技术含量偏低的清洁工啦。每天到校就东转转,西瞅瞅,哪里有块口香糖,抠起来;哪里有张纸屑,捡到垃圾桶去。碰见校长远远走来,步伐更加急促,捡的也愈加勤快起来。
马校长不上课。他以前也上课,上数学这一主要学科。据他说在以前学校的教学效果还挺好,但自从调到现在这个规模较大的学校后,所教的两届学生成绩在全校同年级中排名最末,这在质量就是生命的教育大环境中,在特别强调教学实绩的牛校长眼里就显得十分尴尬。第二学期,马校长只上生物这门相对弱小的学科了,再过一学期,不进教室上课了。听牛校长说要发挥其特长,专管德育工作,马校长也乐得自在,没有分数排名的压力,暗自高兴不已。
马校长负责的德育工作成绩显著。大型检查前,德育办公室常常灯火通明,鏖战几夜,变魔术似的整理出了几十个纸盒子,码得小山似的。检查组到来时,一边看,一边赞:工作扎实,富有成效。随即换来的各种等级的荣誉证书、奖状爬满了小会议室的墙壁,于是乎各种大小型会议马校长都喜欢在这里召开。看到金光闪闪的奖证,马校长自信满满,眼里常常放出骄人的光芒。
新校长到来前,马校长走路都是昂首挺胸,脚迈八字,左右摇晃,如螃蟹横行,一副志得意满样。遇见老师,从不主动招呼,趾高气扬;遇见领导,老远堆上谄笑,点头哈腰。一些正直严肃的老师嗤之以鼻,“畏”之如虎。新校长到来后,端正作风,整顿“吏治”,从他做起,很快,上行下效的效果显现,干部们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个个变得爱说爱笑和蔼可亲起来。马校长也不例外,即使遇见各自心存芥蒂之人,也会笑逐颜开。前后判若两人的表现,起初的确让一些老师感到极不自在。
马校长性嗜酒,喜谈天。每逢在校值班,时至深夜,万籁俱寂,常会邀约三五酒友教师,推杯换盏,吹牛谈天。频频举杯之时,总不忘列举自己的 “丰功伟绩”;屡屡换盏之际,少不了吹嘘同事的“汗马功劳”。然后酒友轮番敬酒,相互恭维。于是马校长飘飘然起来,像飞到了天上,酒量大增起来,千杯不醉。他常说他要的就是这种似醉非醉的痛快感觉。
这时他谈天内容就海阔天空起来了。自己以前不仅十分优秀,而且相当廉洁。多么的引人注目啊,尤其重要的还是女生心中的帅哥;自己凭借能说会道的嘴上功夫和巴结领导的本领混到现在,是凭真本事吃饭的。还说到自己心中的苦闷:在教师面前装孙子,有必要吗,领导就该有好处,否则谁他妈往上爬呢。此时酒友教师也会顺水推舟,极力恭维,百般安慰,小房间里充满了谄媚的空气。
朋友说,马校长在校顺风顺水,春风得意,随时脸上挂着一幅笑容,极像一幅幼时常见的笑和尚面具。
我颇感兴趣,说:不知在他独处时,能卸下否?谁能有幸识得尊面。
六年后,我同一老乡不期而遇,高兴闲谈,无意中说是马校长大学室友。他说,马校长已被“双规”了。因为收受贿赂,数额巨大,城里的两套房子也无法说清财产来源。
问他马校长的最大特点,他淡淡而略显轻蔑的说:吹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