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阳关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多少人吟咏着王维的《渭城曲》,在浓浓的酒意中伴着淡淡的凄凉寂寞,找寻唐诗中荡气回肠的阳关,聆听猎猎朔风中悠扬的《阳关三叠》。阳关,伴着那么几份离愁别绪,带着浓浓的诗意走进每个人的心田。
敦煌遗书唐代《沙洲图经 卷五》阳关条下记:“东西廿步,南北廿七步。在县(寿昌县)西十里,今见毁坏,基址见存,为西通石□(城)、于阗等南路。以在玉门关南,号曰阳关。”如此可知,在遥远的渭城,在那个微雨蒙蒙、柳色青青的早晨,王维手捧酒与元二话别之时,阳关故址早已无存,诗人也并未真正来过阳关。当然,在王维那首千古传诵、脍炙人口《渭城曲》之前,南北朝时期的庾信在《燕歌行》“属国征戍久离居,阳关音信绝能疎” 中的阳关,就已伴着浓浓的诗意,让阳关氤氲在了荒凉和孤寂之中。再来回过头来看王维,除了《送元二使安西》的《渭城曲》,王维还写了《送平澹然判官》和《送刘司直赴安西》,“不识阳关路,新从定远侯”,“绝域阳关道,胡沙与塞尘”,西出阳关的漫漫长途空旷寂寥,对远行朋友的无限关怀和牵挂,引起了多少送别人情感上的强烈共鸣。而骆宾王的《久戍边城有怀京邑》中那句“陇坂肝肠绝,阳关亭候迂”和白居易《醉题沈子明壁》中的“我有阳关君未闻,若闻亦应愁杀君”,遥远的阳关在诗人们心中已经变得愁绪无限和肝肠欲绝,细细品味,怎一个“愁”字了得。在崔湜《折杨柳》中的“那堪音信断,流涕望阳关”,面对荒废的阳关,思念远方音信全无的朋友,禁不住痛哭流涕,对朋友的深深牵挂跃然纸上。阳关,作为汉帝国通往西域的最后一个关口,和平时期是通商的口岸,商旅络绎不绝,热闹非凡,“驰命走驿,不绝于时月;商胡贩客,日款于塞下”。战时它又是御敌于关外的最后一道防线,烽火狼烟,风雪交加,千军万马奋力冲杀。西出阳关,便是漫漫戈壁,难见故人。走进阳关,如同远方的游子扑进母亲的怀抱,顿时热泪盈眶。阳关不仅仅是一个关口,而是一个标志,是关内和关外的分界点,“有故人”和“无故人”的分水岭。这样,无论走过阳关的还是没有走过阳关的文人墨客,都对阳关寄托了深深的情愫,萦绕着浓浓的诗意。
今天,我吟咏着王维的《渭城曲》一路走来,一步步走近梦中的阳关,走近诗意中的阳关。迎接我走上阳关大道的是一位伟大的诗人,长袍宽袖在猎猎朔风中迎风飘扬,一手指向远方,一手紧握酒杯,昂首遥望远方,一看就是唐人的风范。“酒放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口一吐就半个盛唐。”李白是,王维也是。渭城刚刚下过一场小雨,在风中轻轻摇摆的垂柳显得更加青翠,两位老朋友端起酒杯准备喝下最后一杯离别的酒,送朋友前往安西赴任。由于牵挂,由于不舍,两人就这样一送送到了阳关,走了三千五百多里,看着元二策马走上西行之路,渐渐消失在漫漫戈壁的尽头。诗人王维还端着酒杯,遥望远去的故人,静静地站在这儿,一站就是一千多年,那么苍凉,那么悲壮。王维雕塑旁的那块石头上,镌刻着那首千古绝唱《渭城曲》,在满目荒凉和粗犷中迎着朔风吟咏,那份悲凉凄切伴着浓浓的诗意油然而生。
阳关早已荡然无存,只有一座被称为“阳关耳目”的汉代烽燧耸立在墩墩山上,在蓝天白云间骄傲地保持着两千多年前汉代不屈的风骨。千年风雨冲刷,夯土已经坍塌,可以看见裸露的一层层泥土,一层层苇草,层层叠叠,象历史的书页,向游人诉说着曾经的辉煌和历史的沧桑。墩墩山是方圆百里的一个制高点,极目远眺,天高地阔,蓝天白云间绿洲、戈壁、雪峰不断变幻着色彩。阳光下晶莹的雪峰就是党河之源——阿尔金山,雪山融化的涓涓细流一路走过肃北、阿克塞敦煌,滋润着肥沃的土地,孕育了辉煌的敦煌文明。一望无际的的黄色尽情渲染着大漠戈壁的辽阔,绵绵不绝的一道道沙梁湮没了曾经的雄伟古城,也使那条带给人们无限希望和光明的阳光大道漫漶到了历史的大漠孤烟之中。镶嵌在大漠黄沙中的这颗碧绿的翡翠,便是中国第二葡萄沟——阳关镇,那儿绿树成荫,泉水清清,串串葡萄晶莹剔透。烽燧南面有一座名人碑文长廊,近旁矗立一块土黄色的巨石,上刻“阳关古址”四个红色大字。阳关故址安在?空对满目苍凉和沙梁上那辆古朴的战车凭吊阳关遗址,绵绵思古之幽情一时变得醇厚浓烈,多想端起王维的酒杯一饮而尽,在微微的醉意中和岑参一起作首豪气冲天的边塞诗。
阳关,一座孤零零的烽燧,残高不足五米,挺立着一个王朝骄傲自信的身影,坚守着一代帝王开疆拓土的不朽伟业。同样,也承载了多少旅人魂牵梦绕的的牵挂和无数文人墨客挥之不去的牵挂和苍凉。
(甘肃阿克塞 向国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