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树下
村口有一片桃树林,那里是孩子们的游乐天堂,每天都有好多孩子在这里玩耍,追逐嬉戏。 偶尔还会有顽皮的小小子趁人不备,薅一下某个女孩长长的辫子,然后撒腿就跑。女孩子气得满脸通红,拔腿就追。其它女孩也会同仇敌忾,一起围追堵截。小小子到底被堵住,林子深处传来惨叫声。
一会,女孩子们从林子里一蹦一跳的出来,轻快的脚步和脸上兴奋的表情毫不掩饰着她们此刻心情的愉快。时不时还会有女孩冷不丁回头,扮个凶恶的鬼脸,冲着远远跟在她们身后,鼻青脸肿,一身衣服全沾满尘土,走路姿势明显有点怪异的男孩扬了扬拳头。男孩立即惊恐地停下了脚步,女孩们嘻嘻哈哈地走了。 这一情景时不时上演,因为总有一些淘气的男孩总会撩拨一下女孩,以期望引起她们的注意。但结局总是相同的。
风是个例外,他是个腼腆内向的少年。从不淘气,但也不被大家注意。他总是坐在不远处,低着头专注地画着什么。总是一边面、一边摇头,然后放下手中的画笔,专注地看着眼前这片美丽的桃树林。
有一天,树林中多了一个美丽的女孩,那是雨。雨不是村里的孩子,她是城里人。她是在假期来村里的姥姥家玩的。她穿着明显的与其它孩子不同,她喜欢粉色,所以衣服大多是粉色的、裤子也多是浅颜色的、鞋子是一双白色凉皮鞋。这身装束在八十年代的小村庄里很惹眼,她还喜欢看书,这些都与村里的孩子们格格不入。但这并不妨碍男孩子的眼睛时不时的偷偷看她一眼。
今天的雨穿了一条粉色的连衣裙、白皮凉鞋、头发并不像其它女孩那样梳成辫子,而是自然的披在肩上。她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树林里看书,而是仰起脸,看着树上刚刚盛开的,粉艳艳的桃花。她清澈的眼睛里透着喜悦,偶尔微风拂过,她的长发也会随风慢慢起舞。她喜欢极了桃花,从这棵树下跑 到另一棵树下。此时的她在风的眼中象花中的仙子、又象欢快的小鹿,她奔跑着,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美人如玉,而且是灵动的暖玉。风仿佛喝醉了一般,眼中满满的全是雨。
风放下了手中的画笔,十七岁的少年,开始有了心事。他把雨小心地放进心里,他从没想过向雨表白。在他心里,她是跌落凡间的天使,不是他能配得上的。就是自己痴痴的目光,对她都是一种亵渎,他怎么还敢有非份之想?
他怕雨发现,佯装看着树上的桃花,连雨来到他身边都浑然不觉。“你怎么不去和他们一起玩啊,一个人站在这里做什么?”风出窍的灵魂似乎一瞬间又回到了体内。“我,我……”他想回答她,可能是紧张的原因,舌头僵住了似的,嚅嚅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看着他涨得通红的脸,雨笑了。风觉得,她的笑脸是最美的桃花。不,不,是最美的桃花也不如她的笑脸才对。
他们成为了好朋友。在雨面前,他是一个倾听者。听她讲雨果,讲巴尔扎克,讲席慕容……还有风不知道的,那个小村外的世界。她喜欢风的画,和画中的桃花朵朵。风却总是摇头,他认为自己的画太偏重于写实了,没有了神韵。他答应,以后画出满意的作品,一定会送给她。她点点头,甜甜地笑。风看到了她目光中的鼓励。
风的画中再没有桃林了,千姿百态的雨成了唯一的主角。或坐;或站;或娇羞;或可爱……可雨手中,总少不了一支粉艳的桃花。风还是摇头,他怪自己,怪自己画得太差,没画出雨的美好。雨总是表现出很满意,爱不释手的样子。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为了雨,也为了自己。
假期结束了,雨要走了。在树下,雨答应风,放假了她再来,还做他的模特。一天天过去了,假期到了,雨没有来。又一个假期,雨还是没有来。风去雨的姥姥家打听,说是全家搬去了外省,很远,又坐车,又坐船的,要几天。风不知道该怎么办,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很遥远。
风一个人来到桃花林。桃花谢了,林中也没有了雨,没有了那欢快的精灵。只留下一地的忧伤。他拿出画笔,又开始画画,画心中那个可爱的女孩。
多年以后,他的画获了奖。他第一次走出了小山村,走进了雨口中描绘的城市。有记者釆访他,问他的这幅《花开的树下》灵感来自哪里?成功给了他自信,他再不是那个在雨面前涨红了脸说不出话的风。正当他侃侃而谈的时候,一个披着长长的头发,穿着粉色连衣裙,白皮凉鞋的女孩走到了他的画前,停下了脚步。“雨!”风颤抖着,轻声地喊出了那个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名字。女孩一震,转过身,是雨。雨看到他,笑了,一如当年。本应该高兴的,就像现在这样,用笑靥迎接相逢,雨却怎么也控制不住,漆黑的双眸中,晶莹的泪水滑落。风慢慢地走到她身边,抚去她眼角的泪珠,牵着她的手,一起看向那幅画——茂密的桃树林,粉艳的桃花,树下的风和雨,手牵着手,快乐地,奔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