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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

来源:中国作家网 | 李美玉  2017年06月22日09:04

积极到火车站接人。他是接家乡隔壁豆腐张的女儿如意。

怀里揣的HTC1918手机,是准备送如意的,本来他想送她一台好一点的,只是近几天运气确实不好,没有找到iphone5,只能将就送这么一台还不算落伍的给如意。

时值正午,火车站人来人往。积极眼光光看着一名旅客正把iphone5手机往口袋里放,他吞咽一下喉咙,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绪,低头看自己油油光的尖头皮鞋,抿嘴浅笑。心想,这小子今天运气好,摊上我今天好心情。

很多人从积极身边走过去,毫发不损。积极别无他想,他太想如意了,如意是吃豆腐长大的,长得水灵水灵,用手轻轻拧一下脸蛋,就能冒出水来……

“啪”的一声,积极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哥,你愣什么啊!”如意不知什么时候已在积极身边。

“你个跟屁精,什么时候到了,我怎么就未看到你?”

“当然,你什么时候找到过我?我紧跟着你,你甩不掉我的。”如意得意地继续说,“积极哥,就快春节了,我本想你这次回家才跟你出来的,你不回家,还让我老远过来,是有什么好工作介绍么?”

积极根本没注意听如意在说什么,只着迷地看着如意。心在想,好家伙,就这等模样,迷死人了。

“哥,你又愣什么啊!问你话呢?”

“哦!如意,你让哥想死了,来,让哥亲一个。”

“不,哥,你坏了。”

未及说完,如意的嘴就被积极用嘴堵上了,如意挣扎中妥协了,妥协中迎合了,迎合后变成主动……她也思念着积极。

人流推推揉揉把他们分开。他无奈地搂了搂如意,说:“走,上车,咱回家去!”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积极松开如意,从挎包里拿出叫得急的手机。“喂,嗯,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积极接电话后神情突然变了。

如意有点担心,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积极怎么突然沉重起来呢。她不敢多问,乖顺地跟着积极上了他的面包车。

面包车外观光鲜新净,可车内却是标新立异改装过的,座位设在四周,除了驾驶室左右两个门外,车身也有左右两个门,加上后门,能设座位的地方很少,仅有四个,而且位置窄小。

如意好奇地问:“哥,这好端端的车你弄成这样,不心疼?”

“没办法,这样上下车方便,只能这样了,方便,方便。”

车改成这样积极有自己的目的,他不好跟如意说什么。

很快,车停在一幢楼前。积极说:“如意,这是门匙,202房,你先上去,我转转就回。”

如意知道积极肯定是遇到麻烦事了,要不他不会扔下自己不管的。她“哎”了一声,提着包裹下车了。

积极突然从车窗里伸出头,说,“如意,接着,这是送你的。”

如意还未反应过来,积极就把东西抛过来,如意一手就接住了。他俩从小在一起就玩抛接砖瓦的动作,娴熟得很。

积极的车转眼就消失了。

如意迷茫地看着积极抛过来的东西,原来是一台HTC手机,如意开心地向积极笑了笑,小心地把手机放进口袋,提着行李上二楼。

202是一间三室一厅的房,很明显,房子刚打扫过,积极知道如意喜欢干净。特意打扫的。如意心里甜甜了,她的积极哥一直把她放心上呢。

如意对手机不感兴趣,放下行李,就把手机丢一边。她只想待在家,积极哥每天回家就是了,手机对她作用不大。她挽起衣袖,开始从包裹里把从家里带出来的豆腐干、花生仁、腊鸭、辣椒等拿出来,一一放进冰箱里。

积极的厨房显然也刚刚搞了卫生,水迹虽然干了但痕迹还在,男人搞卫生总是会留下痕迹的。如意从几间房里看出有很多人来家住宿过,而且从物品上判断这是个男人聚集的地方,拖鞋毛巾牙刷被套,都挺男性化的,她猜测积极是与别人合租吧!城市的房子紧张,没乡下宽敞,这积极哥,还挺会节俭的,如意开心,她知道自己找对人家了。

如意收拾好带来的东西,想睡一会,一路舟车劳顿的,她想把包放进房间,但不知哪个房是积极的,于是她抱着挎包靠在沙发上睡去。

如意一靠椅子就睡过去。火车上她未闭过眼,因为她身上带着两万块钱,那是爹妈给她的,她一路上就担心着包里的钱丢了,不敢贪睡,她是怀里捂着包包过来的。

如意这次出行,爹妈就算是把她嫁人了。积极早些年在家乡时常到如意家帮手,人聪明勤快,如意爹妈都喜欢,后来跟邻村的人出去打工,刚去时还常回来看看,后来渐渐少了,这两年基本上都不回来了。听说积极在外面很风光,有小车、有房,赚了大钱呢!

年前,积极寄了台手机给如意,如意不会用,嫌麻烦,而且干活时带着那东西碍事,家里有电话,积极随找随听,所以如意把手机借给了表姐。表姐说:“我与你表姐夫结婚都八年了,你表姐夫送我最贵重的东西就是一双鞋,你的积极不赖,出手大方,在城里一定是做大生意的,你赶紧去他身边吧,一个大男人在外,没个女人照顾,不行啊!”

表姐还私底下悄悄对如意说:“我都替你担心了,你想想,一个有钱的男人,外面找什么样的女人不行,等你?”

“不是,是我等他。”如意肯定地说,“积极哥说了,让我在家好好等他,他会回来的!”“你冒傻呀!男人的话能信?有钱男人的话更不能信。男人有钱就变坏,千里之外,你知道你积极哥背着你做啥了?天真!无知少女!”

“积极哥不会,她让我安心在家等,他赚大钱了就回来和我结婚。”

“他赚大钱时结婚对象就不是你了!傻乎乎的,气死我了你,你赶紧去,你爹妈那里我来做工作。”

“不行,我爹妈忙不过来。”

“你放心吧!你妈那天还跟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不能留你成了老姑娘,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干,你妈让我来替你手,我也好有个事干干,闲在家你表姐夫老说我人都闷生锈了。”

“真那样就太好了,前几天积极来电话,让我过去,听他口气活干得挺不顺心的,应该想让我过去帮帮忙的,我还是听你的。”

“这就对了,赶紧准备。”

就这样,如意出门时父母便给了她这么一个大红包,让如意买几件好的衣裳、被褥什么的,把房子布置一下,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

晚上,积极才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嚷:“如意,你怎么不接电话,我都打多少遍了。”“没有啊!我怎么没听到响!”

积极从沙发的衣服堆里找到刚才送给如意的手机时,才想起早前自己把手机调振动状态了,难怪如意没听到。手机处振动状态是积极喜欢设置的。

“如意,过来,我教你用这手机。”如意还未走近积极,积极就伸手把如意揽拥在怀里,使劲亲吻。突如其来的,如意喘不过气来,轻轻推开,却看到一张很疲惫与忧虑的脸,没了以往那种热烈与愉悦的表情。“你累了?”“没,就是心烦。”积极重新把如意拉到怀里,亲吻,手也轻轻滑入如意的衣裳。如意有点不情愿,但她还是顺从了积极。慢慢的,两人倒在沙发上。

如意进城好几天了,就只有老乡死鱼来过两次。

第一次来时,积极对他还客气点,因为死鱼还带着个被称为老板的中年人来。中年人像是这里的常客,可以直奔积极的房间。

三人在房间嘀咕了一会就出来,中年人提着一袋捂得严严实实的东西经过如意身边时,步子放慢,眼睛盯着如意上下看,像审视。如意有点不自在,眼睛寻求积极保护。积极上前搂了搂如意的肩膀,向中年人介绍说:“她是我的人。”中年人的脸马上舒展并大笑起来:“你的人?怎么不说是你的女人?好家伙,哪找那么一漂亮妞,让旁人羡慕死了,有机会带她出来我们喝两盅,祝贺祝贺。”“好,喝两盅决不忘记你,你往后给个好价钱,别老往死里砍就是了。”“得咧!下次给你出个好价钱。”

中年人一走,积极就拉着如意进房间说:“以后见到那人别搭理他,他就一色狼。”“那你还把他往家里带?他那样你得先离他远点,近了你也会染上他那毛病。”“我怎会跟他那样呢?我这不是为了和他做成生意才走近点么?不信你问问死鱼。”

死鱼鸡啄米般一个劲地点头作证。其实如意相信他,只是想提点提点积极。

死鱼第二次来时,积极刚好出去了,是如意招呼他的。那天死鱼在等积极时,一个劲地打哈欠,好几天没睡似的。如意看他疲惫不堪,沏了杯浓茶给他,可他依然哈欠连连。如意让他先回去,回头让积极找他,可他非要打着哈欠等。

死鱼这一等就等到深夜了。凌晨一点多,积极才从外面回来。

死鱼还没开口,积极就开口骂死鱼了。

积极骂得很难听,如意弄不明白积极究竟为什么才回来就有那么大的火气。如意试图劝他好好说,别发火,可积极不但骂声不停,还差点动了手脚来。这架势把如意吓得不轻。她推积极进房间,积极却手一扳把她推开,用脚猛踢死鱼屁股,死鱼一缩一闪的在房间逃窜,积极总踢不着。死鱼嘴巴一直喊:“哥,我不是不想‘捞’,你看我这模样,得提点精神才能去,要不让人逮住了,你更头痛。”“你死去得了,你就没好‘帮衬’过,哪天我非被你这‘扫帚星’害惨不可,你给我滚远点、滚远点,我不想看到你。”

积极最终还是把死鱼赶出家门。

门外,还不时传来积极的骂声。只听死鱼说:“哥,再加点,加一点,我明天就找点正货上来,保准你满意。”“你要再说你看我揍你不?这话你都说好几百遍了,赶紧滚。明天给我弄点好的,今晚嫂子在,我给你个面子,你再不醒目点,别怪我无情。”

……

积极进门时,如意用怪异的眼光看着他,像看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积极再自然不过了,像往常一样洗澡睡觉。

如意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睁眼看着天花,可眼前看到的是一团漆黑。她感到躺在身边的男人突然让自己觉得陌生,甚至让自己有点恐惧。

那夜,如意用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

死鱼冒着寒风,从外面回来,在手袋里掏出四部手机,除一台摩托罗拉新一点能卖个好点的价钱外,其余全都是值不了多少钱的货。积极恼火地说:“今天你的魂都跑哪去了,净掏弄这些垃圾来,我嫌烦。”

“今天场内不好下手,大帽子看得紧。这是在公共汽车上弄的,我也不想啊,我的妈!这鬼天气。”

“那你不想想别的办法,换个场?”

“哥,你有所不知,自从上次细仔当场 ‘衰’了被人打得半死后,我每次进场眼皮都跳得不行,觉得处处是眼睛盯着,下不了手哦!老实告诉你,我今天都不敢进场。哥,你就别计较了,捉不到大鱼网到小虾也行吧!我好歹也弄到几条虾了。”死鱼不停地打着哈欠跟积极说话,不时用干瘦的手拭擦鼻涕。

“死鱼,你不能总这样,我保不了你,不管怎样,细仔都比你强,他偶尔还能弄点正货,你呢?这副模样,栽在自己手里,值么?值么?”积极今天有点竭斯底里,这到底是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拿去,自己找死去吧!”积极从钱包里掏出三张百元钞票,抛给死鱼。

死鱼用干枯的手接住两张,又弯下腰把地下的一张捡拾起来,飞快地跑了。

死鱼刚走,积极便打电话:“喂,老板,你过来一下,我搞到点货!对,老地方。”

积极开始掏弄死鱼带回来的几部手机,手机后盖拆开,取出卡,扔掉。

如意从厨房出来,没见死鱼,问积极,“人呢?就吃饭了。”

“你说死鱼?别管他,他自己找吃死去了!”

“你这人,这副脸孔,谁敢在这吃!乡里乡亲的,你摆什么谱?”

“这事你别多管,往后有你烦心的事。”

如意不想再烦积极,她心疼他,积极多在晚上出去,有时还带一身酒气,他时而兴奋不止,时而烦燥不安,她搞不懂他怎么这样,但她还是不敢多问。

“不是吃饭了么?你还不快把蒸锅的菜端出来放桌子上。”

如意像一名战士接到命令,伸手便到锅里端,菜热腾腾的,她吹着被烫的手。

积极看着她的狼狈样,“哈”、“哈”、“哈”的笑得很开心。 “你手太慢了,快一点就烫不着,看我的。”

积极把炉火重新燃起,眨眼就把菜从锅里端出,放进去,端出来,放进去,端放、端放,如意看得眼花缭乱。说“哥,你这是干嘛呢?表演么?赶紧吃吧!”

积极笑了:“这本事是我练出来的。”

“无聊,你练这个干嘛?”

“吃吃吃”积极岔开话题。

刚才积极做端放动作时,就想起自己早几年有事没事在练的情形。积极不想过早对如意说自己是干什么营生的,他把如意从乡下叫来,就是想带她一起干抄手机的行当。

“吃这个。”如意把一块豆腐干挟到积极碗里。如意的手柔若无骨,玉脂一般,积极看着竟放下筷子,把如意的手捧在手心,轻轻地吹,如意感到温热、潮湿,她天真地看着积极想,积极进城后感情表达不同了,有点城里人的范儿。如意这样想时,心里有点自嘲自己太土气了,但不知如何迎合积极,她只羞涩地说: “哥,你别,先吃饭吧。”

积极心里想什么如意也许这一辈子都猜不出来,他这些天在啄磨着,要不要带如意去那种地方呢?

积极所想的那种地方是娱乐场所。如意断然想不到积极已是这个城里的手机大盗,手下有一帮兄弟,运气好时,一个晚上能进账几十台各式各样的手机,当天就能出手。这些年,自然而然的,这一帮人推举积极当大哥,因为在他们看来积极总是智勇双全,身手敏捷,有兄弟情。几年下来,这帮兄弟在这里结帮成派了,积极“被”帮主了。他们在一起吃喝玩乐,吸毒、泡妞,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常被追追打打。

最近风声紧,都这么些天了,他和兄弟都很难得手。上回,豆点第二次被派出所请去,积极出面找人去活动活动,就没第一次那么容易只用钱就能打点成事了。豆点被关起来,还被用过“刑”,伤痕一个多月还没结痂,探望他回来的兄弟都这样说,积极心里不好受。多少次手下兄弟“衰”了,积极都用钱摆平,关十几天或半年一年的就出来了,可这次因为豆点把人打伤了,不管如何活动,就摆不平,要判刑两年。积极心里很不舒服,他不想看到兄弟“衰”了,更何况是豆点。记得第一回豆点被捉去关起来受审,实在被审讯得不能再回答时,他从衣领夹缝处,拿出长期准备着的剃须薄刀片,迅速放入口腔,用舌头卷动几下,满口鲜血从嘴角流出来,审案的工作人员不知咋回事,都紧张起来。最后,看审不出个结果,也没什么证据,没两天就把他放出来了。积极就看上豆点宁死不出卖兄弟这一点,对豆点一直很看重,那天在车站接如意时被电话支走的,就是积极托人找门路救豆点的人有消息了,谁知是坏消息。

积极在想,明天还是带如意出去走走,先看看情况再定。

1+1娱乐城很爆棚,多是年轻的男男女女。这是城里最大的、也是人气最旺的娱乐场所。积极挽着如意的手进入时,迎宾小姐就迎上来,要把他们带进包间,积极说:“不用了,就在大厅。”小姐微笑着领他们进入粉红色大厅的左侧,侍应便过来服务。

如意很享受这里的豪华与气氛。在家乡她也有去娱乐场的时候,可小城的娱乐场所与这里是不能相比的。如意今天被积极隆重地打扮了一番:到牌子店去购了衣裳、手袋和帽子。如意从更衣间出来时,积极几乎都认不出来了,如意活脱脱一名时尚靓女,清纯飘逸的,带点小幼稚,脸色不用涂抹化妆品,也比城里的妞强多了。积极很满意,直接就挽着她进了1+1娱乐城。

送上水果拼盘,如意用叉挑起,动作很慢、动作很轻。她不知道水果也能做出这般美妙的花样来,她是欣赏,舍不得吃,她在享受一件艺术品。因为如意清纯貌美,因为如意柔美嫩白, 在这种场合更显出色。她轻呷一口咖啡,苦涩、有点焦香,她觉得家里的豆浆比这好喝多了,奶白奶白,很浓香。她想,城里人怎么爱喝这么苦涩的东西,还黑黑的。

积极舀了一勺子糖放到如意的咖啡里,轻轻地搅动,示意她试试,如意左手托碟,右手端杯,喝一小口,不错,味道好多了,如意微微笑了。

如意觉得积极变深沉了,不像以前那样爱说爱动,什么都只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来说事。如意有点不习惯,干嘛呢!说说就这么难么?让人猜,搞得神神秘秘的,难道城里人就爱这样?坐下不久,如意就发现大厅除了狂热的音乐外,很少有人大声说话,也许是音乐掩盖了,反正别人说话如意也听不清楚。如意就认定这是城里人的习惯,但她对这种“动作语言”很不习惯,乡里多好,在自家院子里说话,整条巷子都能听清楚,不藏藏匿匿的。

静下来时,如意也理解积极在城里生活这么长时间了,多少染点城里的风气习俗,说不定自己过些日子也成了这样。这样想时,她又很快接受积极的那种作派了,意会积极的眼神动作也很到位。

舞曲一支接一支,灯光闪烁着五光十色,客人都双双步入舞池,她虽然不跳,但大庭广众搂搂抱抱如意看得心惊肉跳,她有点羞怯,也有点陶醉,她与积极虽也有恋人那种亲妮举止,可都是私下啊。

积极问:“你想跳不?要想,我带你跳一曲。”“哥,你也会?你真会么?”如意有点惊讶,觉得积极真棒,会跳也敢跳。“这有什么,简单得很,你看几次就会了。”积极轻松地说。

如意眼定定地看着积极,她不敢相信积极会再带她来。这可是高消费的地方哦。她自以为积极只带她来见识一下。

积极向右努努嘴,便起身离开,如意盯着积极,以为他去跳一支,谁知他环绕舞池边的沙发走一圈后,就奔洗手间去。如意习惯了积极的无语,注意力被歌舞吸引了。

好久,积极没回来,她想去一下洗手间看看,但这里并不是村里,叫唤一声就知道情况,在这要叫了,还不被人笑话?

如意正心急时,凡仔过来了,他让如意先走,说积极在车上等她。

凡仔是积极的朋友,车子基本上是他开,积极只是偶尔开开,如意认识他。

如意走出娱乐城时,外面很冷,在她张望着寻找车子时,车子已在她身边停下来。如意看到积极在驾驶位,立马上了车。她有点纳闷,好好的,怎么就提前走了呢?积极显然很开心,说:“去吃个宵夜。”“哎!你不等凡仔?他还在里面呢。”“别理他,他自己会‘执生’的。”

突然,如意觉得积极有点冷漠,他怎么可以这样呢?但看着积极专心、开心的样子,她也不好气恼。

积极似乎察觉了什么,问如意:“今晚还可以吧?开眼界了?”“好气派哦!但你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有事么?”“没事,怎么会有事呢,和你一起出来哪能有事。”“那你肚子饿了?”“不,事办妥了就走嘛。”“事办妥了?你办事了?”积极意识到说漏口了,马上说: “对,对,对,有点饿。”“只要你喜欢,我以后经常带你去!”积极觉得欠了点什么,补充了一下。

一路无话。

如意在想,积极变得古怪了,有点让人捉摸不透,外表也变了,变得讲究多了,有大款样,如意觉得自己只有今天这身打扮才配得起和他同行。她开始有点担心自己能否“看”得住积极。表姐说过,女人不在身边,男人管不住自己的,如意开始觉得表姐说得在理了。

车子直接开到夜市美食街,车还未停稳,就有很多老板或美女招手揽客。积极在健记大排档停了下来,不用招呼,直接进入了3号房。

“今天想吃点什么?哦!带女朋友来了,不错。难得老板带女朋友来,今晚不收费,我请客。”“是老婆。”积极看着餐馆老板一本正经地纠正。“对,是老婆,是老婆,老板从不带小妞,要带就带老婆。”餐馆老板讨好地说。

如意心花怒放。她从家乡来找积极,父母就当她出嫁了,还给了两万块嫁妆钱。到了积极身边,吃在一桌,睡在一床了,可积极始终没有提及老婆两个字,没名没份呆在积极身边,让如意心里空落落的,很是别扭。现在一提,如意倒觉得悬着的心落地踏实了,她多年的思念有了归宿。她向老板笑笑算是打招呼了。“哟,像赵薇,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嫩嫩,老板您有艳福。”餐馆老板极尽所能去迎合积极。

积极笑笑,问:“这段时间他们欠多少,算算,等会结了。”

“好咧。”餐馆老板笑眯眯,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线。

“有什么好吃的,多送几盘上来。”

“用不了那么多,就咱俩。”如意对老板说。

“上吧!待会他们会来的,他们都是猎狗,嗅觉很灵,马上就到。”

“哎,好咧,我这就上。”

如意笑着问积极:“你跟老板很熟?是这里的常客?”

“熟,要不我怎么介绍说你是我老婆。”

“今天你特别高兴,没正式办个仪式就对外说不好吧?”如意口是心非。

“这有什么,要不今晚我让凡仔把所有兄弟叫过来,再卡拉OK一晚,庆祝一下,广告天下?”

“去去去,小人物结个婚,用得着广告天下?刚才你说结了他们的欠账,怎么回事?”

“这帮兄弟把这里当自家餐厅了,吃了就记账,最近兄弟们手气不好,拖欠久了,我替他们结结。”

“积极哥,我来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你干啥的?你的那帮兄弟又是干啥的?”

“什么都干,有钱就行了,没个准。”

“手气不好,你们不会是……”

“吱”的一声,门被推开。“哥,我们来了。”

“唔。”积极像早知道似的。

“就你们几个?”“就我们几个。”凡仔说,“强仔和死鱼不来了。”

“就知道他俩,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的,看紧点他们,别让他们把大伙全都坑了,到时一锅熟。”

“知道了,哥。”几个人同时回答。

“来来来,今晚大家吃好、喝好,等会卡拉OK去。”

“嗨,今晚有着落了,我们一起敬嫂子”大家同时喊。

如意第一次有这么多男人给她敬酒,有点不知所措,她看看积极,积极让她干了,她欣然接受干了。接下来这些人轮流敬如意,每次她都希望积极会解救自己,可积极示意如意喝,一点也没有救援的意思。如意盛情难却,喝得脸色绯红,醉意朦胧,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她有点飘然,仿佛被万人推崇一般,很享用。结婚真好,犹如众星捧月。

一轮下来,如意支持不住了,歪歪扭扭扒倒在桌子旁。

这时,三叶凭着醉意说:“哥,你舍得嫂子也跳进来?人家的脸用手一拧都能出水,白嫩得养在家里还疼不过来!你还真舍得?真舍得?”

积极突然觉得自己架不住了,把跟前的一大杯白酒一饮而尽:“三叶你说得也是,但我也没办法,你看今年我们多有不顺,再这样下去怕都得散了,强仔和死鱼怎么办?看着他们死?我们总这样出出进进,这城里各家歌舞厅的大盖帽几乎都认识我们了,还怎么混?嫂子下来一起出入这些场所,男女搭配出入不容易被注意,今天不就是,转一圈,就有收获,好几个月没做过这么一笔大买卖了,再干几单大宗的,我们得缓缓手,能散了就散了,先回乡下避一避。

三叶看看醉沉沉的如意,还想说什么,但积极已摆摆手了,他不想再说如意的事,如意知道太多不好。

推杯换盏中,各自喝足吃饱了。积极说:“散了,你们该去哪去哪,我回家去!”大家东歪西倒走出了大排档。

积极扶着如意出来时,只看到凡仔和三叶,问:“他们呢?不一起走?”

“还用问,这几个人一得意,想的便是泡妞,都是处处无家处处家的货色。甭管他们。”

如意醒过来时,积极已不在身边。如意想知道昨晚自己究竟有没有失态,找电话打给积极,拉开抽屉,惊讶得失声。原来抽屉全是手机,各式各样的牌子,新旧参半。

“哥,哥”如意高喊 。

积极一早就出去了,中午回来时带着上次那名中年男人直接进入卧室,不久,中年男人背着个大黑包走了。

看起来积极很高兴,问如意:“怎么样,酒醒了,还难受么?第一次被灌醉,很辛苦的!适应了就好了。”

“好辛苦哎!你们常这样喝么?”

“哦。”

“你们都干什么呢?行踪神神秘秘的。不是干犯法的事吧?”

“不杀人放火,只混饭吃。”

“混得如何?家里怎么那么多手机,盗窃是吧!”如意问得尖锐。

“你别管,有钱了,早晚我们回家,改行做点别的。”

“早晚?要是出事了你来得及?明天回去。”如意很坚定。

“如意你怎么了,都这么多年了,我们不是好好的么?”

“积极你变了,我怎么觉得不认识你了,回乡下去,我们一起做豆腐,饿不死人。”

“如意,你本来就不该是做豆腐的,看你这模样,花一样,得像城里的女孩一样,去购物、美容、健身、唱歌,这些年你都干什么了?扛豆、磨豆、提浆、压板,再干几年,手臂粗壮得象腿似的,还不冤死了?不白活了?”

“我怎么就白活了呢?积极,你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不长远,出事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了,再说了,这种不劳而获,伤天害理的事我们不能干。我不想待在这了。”

“这里怎么了?我们过得也不赖,你也看到了,吃香喝辣的,不好么?再说了,这么多兄弟在一起,不能说走就走。”

“兄弟兄弟,你这样会害了你兄弟,兄弟都得找事干,游手好闲做偷鸡摸狗的事情能过一辈子?”

……

如意穿着睡衣焦虑不停地说,时而在床上跪着,时而站起来踱步。

一旁的积极无语。

“啪、啪、啪。”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一声急过一声。积极跑过去刚把门打开,死鱼就倒在他怀里。

“死鱼、死鱼。”积极边喊边拖着死鱼进来。“如意,快,把药箱拿来。”

如意顾不了自己穿着睡衣,提起药箱过来替死鱼包扎。

死鱼伤得不轻,头破了,手臂去了一大块肉,如意包扎后让积极赶紧送医院。死鱼死活不愿意去,积极也由着他躺在客房的床上休息。

如意对积极说:“不去医院消炎会出大问题,还是去一下,不能听他的。”

“他死撑惯了,由他,给他几片消炎药吃吃,会好的。”积极见多不怪。

一夜无语。

第二天一早积极就出门了,留下如意和死鱼。如意煮好粥,送到死鱼房里时,发现死鱼在高烧,脸烧得通红,不醒人事,她打积极手机,积极转全球传讯了。如意急得团团转,左右为难,她拨通了112急救电话,揣上自己那2万块钱跟着救护车来到了市中心医院急诊室。

医生诊断后立即下了入院通知,还埋怨如意说再送晚点会没命的。“破伤风,明白么?破伤风,不是开玩笑的。”医生对着如意喊。

如意吓得手足无措,遵医嘱交了五千元住院费后,便留在医院,守住死鱼。

直到晚上,积极才来电话。电话中,如意“呜、呜、呜”地哭了。

积极赶到医院时,已是晚上八点多了。死鱼还在昏迷中,脸色苍白,吊着点滴。如意紧张地复述医生所说的话。

积极说:“别担心,死鱼应该没事的,命硬着呢?走,我们先去吃个宵夜。”

如意担心了一整天,积极来了她才有所放心,一天没吃东西的她,饥饿感这时突然袭来,她前所未有地有一种依赖感,顺从地跟着积极来到了医院附近的小饭店。

吃过东西,如意体力精力都恢复了。她这时才注意积极,发觉他处之泰然,他的冷漠让如意有点怕。她把余下的钱给了积极,让积极去处理死鱼的事。积极说:“我有钱,你把自己的钱放好,你爹妈挣点钱不容易,得用来买点你喜欢的,其他的我来解决。”

“来,你吃饱了我们出去走一趟,我让凡仔找个兄弟过来。”

“死鱼还在医院躺着,我不能走,你有事你可以先走,我来照顾他。”

“这有护士呢,你担心什么?我们不出两个小时准能回来了。”

如意被积极推着上了车。车上,凡仔、叶子早已在车内等着。

车子开到一个娱乐场所,他们都下车了,积极让如意背上新买来的包包一起进娱乐城。如意心里清楚他们去干啥,正赌着气,怎么也不愿意配合,无论积极如何劝说,也不愿意下车。积极无耐,只好自己下车去了,让如意在车上等大家。

他们都走了,如意鄙视地看着他们的身影,她因为死鱼的病情,心情沉重,看到他们丢下死鱼不管不问,如意更觉得他们冷漠无情。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明白积极怎么会选择了这条道,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半个小时不到,叶子回来了,如意在黑暗中听到有东西丢进车内的音箱里,“哐啷、哐啷、哐啷”响了几下后,叶子一声不吭走了。

不一会,凡仔也回来了,同样,如意在黑暗中听到车内的音箱“哐啷、哐啷、哐啷”响了几下后,凡仔一声不吭又走了。

疑惑间,如意试着用手去摸那个音箱,好家伙,音箱实则是一个空箱,用来掩人耳目的,已有半箱的手机呢,如意吓得全身发抖。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积极没回来。这时,如意有点焦虑,东张西望,四面八方的霓虹灯在闪烁,色彩斑斓地射在如意脸上,如意的紧张恐惧感更强。

焦虑中,她挎上小包弃车直奔娱乐厅。

伺应生礼貌地替如意拉门:“小姐,请!”

如意轻轻点头便快速走进大厅,大厅吵闹哄哄的,伴着乐曲,犹如一个大卖场,全无以往那种温馨与欢乐的氛围。几位年轻的姑娘和帅哥正不安地尖声叫嚷着,如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知道是出事了,她四处张望,叶子和凡仔正躲闪着往出口走,如意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张望着四处寻找积极。积极正坐在一张圆型沙发上,手里拿着杯子,头低低的,像是醉了。如意快要靠近积极时,已听清那些男女高声叫喊,要求保安闭门逐一搜查,看场的几位保安快速向场子中央走来。这当儿,如意瞥见叶子和凡仔已闪出了大门,快步向外走。如意不知所措,心里只想着积极,她手刚一触积极,积极便呕吐起来,她躲闪不及被污物弄得全身脏兮兮、臭气熏天,她急促呼人,周围人却捂着鼻子逃避离开。积极醉意朦胧,整个人瘫在如意身上,东歪西倒指着如意鼻子骂:“你还找到这来,想要我怎么样?你说,你说,我哪、哪对不起你了,房有了,车有了,星星、月亮我都想办法给你摘下来,你还要我怎么样?怎么样?”“你说什么呢?积极,你在说什么呢?”众目睽睽下,如意懵了,懵懵懂懂中感觉积极在暗中推着自己向出口走去,如意顿时悟醒了,佯装委屈:“今天你非得跟我说清楚,说好的怎么不兑现?糊弄我,我就这么好糊弄啊?”人人都在为臭气熏天让路,两人在拉拉扯扯、推推揉揉中出了娱乐城。

出了娱乐城,积极换了个人似的,清醒得很,他紧拉着如意,生怕她走丢,穿过大街窄巷,突然就发现积极的车就在前面,正当如意觉得不可思议时,车门打开了,叶子等他们一上车,马上发动狂奔。“哥,没事吧!把衣服脱下扔了吧,穿我的!”说完把衣服递给积极。

衣服换下后,车上的空气改观了。凡仔从伪音响里挖出手机,向积极汇报说:“哥,十四部。难怪那么不吉利,十四十四,实死实死,幸亏都出来了。”“呸!去你的臭嘴巴,我这还有四台。”积极从怀里掏出四部大屏幕手机。“我说嘛,哪有那么幸运。原来哥那还有几台,十八十八,实发实发了。呕耶!哥,你弄的都是新品哎,还是哥行,这回真发达了。”“少拍马屁,你俩今晚哪也不能去,马上去医院,死鱼还躺在医院,明天换了钱给死鱼作医药费,有事随时联系,明天我把钱带过去,能出院就把账结了。先把我们送回家。”

整个晚上,如意都不开口,横眉冷对。在积极进入卫生间后,她便开始收拾东西。她不愿意在这里再待下去,不愿意再担惊受怕,不愿意再做恶梦,她一想到刚才那情景,就后怕。

突然,积极赤裸裸从卫生间出来,如意被湿淋淋的他环腰从后面抱住,连推带拖撵她进入卫生间后,用花洒把如意从头到脚淋个通透, 衣服紧贴在如意的身上,玉体玲珑剔透。如意脸上全是水,有泪水,有淋浴水,湿漉漉的她可怜楚楚地蹲在浴室的一角,哭了,哭声和泪水被哗哗的水声掩盖得无声无痕,她两肩颤抖,这在积极看来,是多么的动心,他扶起了如意,用花洒把如意衣裳上的污秽物冲走,然后为她解衣,如意无力地依在积极的胸脯,任由积极摆弄……

如意讨厌积极了,可也离不开积极了,这么多年了,那种挂念像家人一般, 不能说离就离了,更何况,她觉得那些兄弟离开了积极,更是居无定所,吃不定时,都是同乡人,于心何忍?

第二天,死鱼出院了,就住在积极那。积极每天都买些鸡、生鱼让如意炖给死鱼,待他如亲兄弟。如意也被死鱼长一声嫂子短一声嫂子叫得甜甜的,也就慢慢忘记了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死鱼身体恢复得快。一天,他对如意说:“嫂子,我们一起看看豆点行不,很久没探望过豆点了。”

其实如意早就知道豆点的那些事了,她从积极口中知道,豆点是积极最好的搭档,也是最为积极着想的。如意也很想看看豆点,便答应和死鱼一起去。

那天如意和死鱼早早就出门了。到了离城八十公里的监狱,才九点多,如意买了些水果糕点,把死鱼再三说要带的那种“云烟”也带上两条。

豆点看到如意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愣了一会,豆点才说:“嫂子,我今天终于看到您了,我在里面都梦好几回您了,就是您的一个轮廓,很不清晰,现在看到真人了,嗨,像我梦中的嫂子一样好看,真是好看死了。”如意被豆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豆点接着说,“我又闻到积极哥身上的那股味道了。就在你身上,真的。”如意被说得满脸羞红,她不知豆点下一句还会说什么?便说,“你没事吧?要多注意身体。”“嫂子放心,我没事,就是太想哥了,现在您来了,我就像看到哥一样,哥还好么?豆点对不起他,让他担惊受怕了。”说着说着,豆点就流泪了,如意也禁不住和豆点一起流泪,稀里哗啦的。如意没想到,与豆点第一次见面,竟会是这样,原本如意只想来看看豆点,带点东西改善一下他的生活,没想到竟收获了他的一份关爱。如意害怕,她怕自己陷入这个圈子出不来,她硬着心肠说,“豆点,我们该回去了。”豆点一把抓住如意的手说,“嫂子,谢谢您来看我,您也要好好照顾哥,别丢下他,哥他需要您。”

如意感到震撼,她能看出豆点对积极、对她的感情是发自内心,是自然流露的情愫,她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走,一定会哭的。

回来的路上,天下着毛毛细雨,如意的心情坏透了,为豆点,她泪水在打转,为积极,她心慌得很,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不能说得动积极放弃这里,跟她一起离开这座城,她开始有点理解积极为何放不下了,因为有他的人,有他的兄弟在这。

可这是一条不归路啊!如意不敢想象下去,她不知道再这样下去积极的人生会怎么样?自己的人生又如何?

积极从外面回到家时已是凌晨,如意听到开门声马上用被子盖过头,她知道积极不会轻易听她的,但她心里堵得慌,难道就此善罢甘休,怎么就不能两全其美?

迷迷糊糊中,如意听到死鱼向积极说今天去看豆点的事,一直是死鱼在说,积极无语,偶尔只听到他叹息两声,重重的,有一种被压着喘不过气的感觉。死一般沉静后,死鱼说:“哥,我全好了,明天出去走走,手痒痒的。”很长一会儿,如意才听到积极说:“死鱼,你死脑筋,又太鲁莽了,办不成好事,不是被人追就是被人打,还是养好伤干点别的吧!要不我给你点小钱回老家搞点种养,能养家糊口就行了,别在这‘捞’了”。“哥,你这不是逼我去死么?你看我这身子骨,回去自己都养不活,拿什么养活妻儿老小的?我死也跟着哥,城里人的钱好找,再说有哥罩着,我还撑得住。我不走,打死我也不走。”

“死鱼,你别天真了,现在风声那么紧,总有一天我也得回去,再说了,你嫂子态度你也看到了,不走行不?我最担心的是豆点,还未打点出来要在里面受罪,还有你和强仔,吸、吸、吸,总有一天要了你们的命,你还是自己也想想办法,看看有哪条门道合适你,准备退路。”

不一会,如意就听到死鱼轻轻的呜咽声,她不敢听下去,用被子把头捂住,此刻,她真的不想自己有一丁点的怜悯之心。

如意用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如意醒来时阳光已从窗帘缝里挤进房间,她不知道积极什么时候走的,她有点后悔昨晚自己为什么不起床说说呢,拖着,总不强硬表态不行哦,她恼火自己,一骨碌起来走出房间, 发现桌上摆放着一碗面条,做得糊糊的,死鱼正埋头吃。

“嫂子,我闷得慌,出去走走,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

“你一个人能行?”

“行,怎么不行?还有凡仔他们呢?”

“死鱼,我知道你又想跟凡仔他们闹事了,你总有一天要后悔的,我有空,我陪你走走散散心吧!”

“别,你别,我还是约凡仔他们。”

“死鱼,走,你别再找凡仔了。”如意执意地拖着死鱼。

两人出门了,死鱼不知所措的,他基本上只对这个城市的夜总会、娱乐城、车站熟悉,况且他不太习惯在大白天走动,他今天就当走走,松松筋骨,晚上好活动。

如意和死鱼各怀心思百无聊赖的逛商店,突然看到一个新开张的干货小店搞促销,人头拥挤,死鱼眼睛一转,便提议如意进去逛逛。

小店虽小,品种齐全,价格优惠,光顾的市民很多,如意选购了积极爱吃的梅香咸鱼、川式腊肉,死鱼也一直跟着如意挤在人群里,始终照顾着如意,如意很过意不去,赶紧结账出来。

这一天,如意很高兴,毕竟劝动了死鱼不再去找凡仔他们了。死鱼也很开心,他复出第一天借如意的掩护出手顺顺当当。

十一

这以后死鱼基本上不再去找凡仔他们了,就在家陪如意。如意在家有人陪说话,出去有人陪散心,也乐得自在,与积极少了磨擦。

积极还是一如既往晚出早归,但心里沉沉的,豆点五岁的女儿吵着要来城里找爸爸,豆点老婆从乡下打电话给积极,说怎么也打不通豆点的电话,让积极帮找找豆点,她想带女儿过来住几天。这事积极胡乱编了个理由劝豆点老婆缓缓再来,这一编豆点老婆便胡思乱想,更不依不饶的要来。这两天豆点老婆便到,积极无奈至极,急上火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豆点老婆至今还以为豆点在城里给人安装水电,以往豆点每月有家用寄给她,过年过节回家住上三五天。这些日子虽然积极按时以豆点的名义给寄家用,但还是让豆点老婆嗅出点什么来,积极焦头烂额想不出如何跟豆点老婆解释。

“你们走吧!让我一个人在这等她娘俩。”如意终于开口了。

“你一个人等她们?能应付得来?”

“能,女人跟女人容易沟通。我就跟她说你们刚接一大工程,都北上了,老板赶工程,连夜让你们走的,怕要一年多才回来,工地在深山野岭,手机没信号。工资双倍,他们都走了,留下我一个人。”

积极想想,唯有用这个办法试一试。

死鱼说,“我不走,我也留下来陪嫂子。”

“那怎么行,这样她会不信的。”如意担心地说。

“就说我病了,还没恢复,好了再走不就得了么?”死鱼争辩着。

“死鱼,你也一起走吧!让你嫂子一个人应付得了。”

“不行,嫂子在哪我在哪,嫂子对我可好了,嫂子是我的福星,有嫂子我什么都顺手。”死鱼急得语无伦次。

“死鱼,你吵什么?吵?停。”积极大声呵斥道。

“不,我跟你们不行,得跟嫂子。”死鱼还在争辩。

如意看看死鱼,说:“好了,就按死鱼说的那样吧!有他在也好,帮帮口。”

积极也只好让步。死鱼感激地看着如意。

积极拿出两万块钱给如意,吩咐给孩子买点东西,带豆点老婆在城里的景点逛逛,剩下的给她带回去。

如意不想拿,但想起豆点的目光,还是接了。她觉得这钱很沉,沉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这一夜,如意积极各怀心事。

“死鱼怎么不愿意和你们在一起,是不是你们平时待他太凶了?”

“没有的事。”

“那为什么他不愿意和你们待在一起?”

“他那德性,跟不了我们,干不了大事,只适合做小事。”

“什么大事?偷鸡摸狗的,也不嫌恶心?你准备准备,过了这阵子,你带着兄弟们回乡下吧!别给乡亲们抹黑了。”

积极止声,他知道再说下去又会冷战了,他不想才稍有改善的关系又进一步恶化。

十二

为豆点老婆的到来,积极如意费尽心思。他们提前把家里的东西该藏的藏,该扔的扔,尽一切让豆点家人住舒服点,还不能让她们知道点其他。

那天,积极和如意去超市,想置点小女孩的小玩具。在儿童世界柜台前,一个穿绿色小军装、带一草绿长舌帽作跑步状的小模特深深地吸引了积极,他在小模特前停了下来,轻轻用手抚摸小模特的手,眼里满是柔情。

如意全看在眼里。她走近积极,挽着积极手臂说:“真壮实。你喜欢?”

“喜欢,我小时候可没这身装可穿,要能穿上肯定跟他似的了。”

“哥,你那个年代穿不上,等咱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把他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如意这一说,积极眼睛发光,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他抖动一下如意的手说:“你什么时候给咱们生个男孩,不,生两男两女,我就心满意足了。你手巧,就把他们打扮成这些娃一样。”积极说这话时指着橱窗展出的一群小模特,乐呵呵的,就像自己目前已经拥有了这些小孩。

积极这一憨笑,让如意感到十分亲切,她像找回了两人在乡下时的那种感觉,自然、敞开、无拘无束,她突然间觉得轻松了许多,一股暖流涌向心房,看着积极,她说:“那我们一起回老家吧! 生儿育女,快快乐乐地生活。”

如意这一说,让积极拾起了童年的记忆。他从小父母病故,寄养在伯父家。小时候常受人欺负,如意待他最好,一起上学,一起玩耍,还常带他回家吃饭, 如意父母也把积极当亲生儿般。长大后,积极总往如意家跑,抢着替如意家干活,他们俩算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了。这几年积极在城里混,混到如今吃喝不忧也不容易,但躲躲藏藏,打打杀杀的日子也不好过,积极矛盾过、纠结过,可也不愿意放弃多年拼杀积累而得的权威,况且被称雄的诱惑力不小。

积极瞬间的快乐流露,带给如意希望:“哥,咱就生一龙一凤,我们一起挣钱养育,一定会好好的。你得找个正经事谋生,别整天瞎蹿,干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将来我和孩子脸上都无光。”

积极无语,他觉得下这决定还太早,得等豆点出来。

风很柔和,积极如意的心情舒畅。很久没有这么休闲地逛了,积极心无杂念,全身心在感受城市气息,他们俩走走停停,一起吃吃美食,看看节目,购购食品,吹吹清风、赏赏霓虹。如意有点醉,自从进城后积极从未把一整天的时间留给自己,如意感觉回到从前,自由而快乐!她似乎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这一逛,积极还真心动了,这种生活也是他向往的,他知道生活还可以这样过,生命还可以是另一种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