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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事(五题)
来源:中国作家网 | 彭怀仁  2017年06月21日08:36

主 意

早晨,我在河畔散步,忽然,手机响了。我摸出手机,打开一看,是文友老于的号码,我忙按下接听键,说,你好!

老于在电话里说,他在当天的日报上看到我和别人合写的文章。

我说,别逗了!我从来不与人合写文章!

他说,眼见为实呀!我问:另外那人是谁?

他说,王荣。我说,我不认识王荣呀!

老于说,你是不认识他,但你帮他改过文章。

老于是我多年的文友,时至今日,我两常来常往,不论谁发表了文章,都在第一时间给对方说自己的读后感。今天,他来电话,我还以为他又看到我发了文章哩?谁想,不是那么回事!至于帮人改文章,这种事,时常有。想到这里,我便转身往回走,回家去查看那篇文章。

进到家中,我直奔书房,打开电脑,调出当天日报,点出副刊,果真有篇文章署了我和王荣的名字。那文章题目还有点眼熟。仔细一想,我想起来了。那是老于一个月前从邮箱发给我,让我帮一位业余作者看的文章。当时,老于附言说,他不写小说,让我给作者出出主意。我不好拨老于的面子,便认真读那篇小说,然后,提出修改意见。之后,我又从邮箱里发还给老于。事后,我便不再理会。

浏览完那篇文章,发觉作者已按我的意见改过。可他不经我同意,为啥署上我的名?再说,年过古稀,与人合作一篇千字文,也太难看!

想到此,我忙摸出手机,给老于打电话。我刚按键解锁,客厅里的座机响了。

我走出书房去接电话,电话里问:是彭先生吗?不好意思,我是于先生的弟子。前久,于先生将我的小说转给您,请您提意见,之后,我按您的意见作了修改。因为先生的意见成就了我的小说,我便署上先生的大名,投去报社,想不到会发表出来。方才,于先生对我说,您是一位很认真的人,他让我向您表示歉意!

不等他说完,我问:署上我的名字,是于先生的意思吗?

电话里说,不是于先生的意思,但于先生说,我那小说里有先生您的主意,先生付出了劳动!

我听后,心里很不是味,气嘟嘟地挂了电话。

较 真

文友老李,刚进我家,就从怀窝里掏出一张刊登着他写的小说的报纸,然后,递给我,说,看看吧!人家多大气,舍得给版面!

我接过那张彩印的报纸一看,老李的小说发在头条,附了照片和作者简介。像这样的待遇,在我的记忆里,老李是大姑娘上轿——第一回!

看着老于眼里直泛着亮光,我说,不简单,不简单!

老李说,老兄,你还不知道哩!我这篇小说,先寄给省内一家报纸,编辑先生回复说:大作不是小说,请另处!我看后,心里鬼火直冒,我发表过不少小说,咋不是小说呢?日不得气,我就把这小说投给这家报纸,不出一月,人家发电子邮件来,要我寄照片和作者简介,我寄去了半个月,人家就给登出来了!如果这篇真不是小说的话,人家咋会标上小说呢?

我说,老弟,你这叫墙里开花墙外香!

老李说,这不仅仅是墙里开花墙外香的问题。他们根本不把我的文章当回事,明明是小说,偏说不是,故意损人?

我说,文章是写给人家看的,是什么,不是一个人说了算。何必为一篇文章的体裁生气呢?即使有人说它不是小说,别人当小说刊发出来,不就成了。再说,编辑的胃口不同,鉴赏力也有差异,完全用不着去分高低!

老李说,主要是不服这口气,兄弟我写了几十年小说,莫非连文体都弄不清?

看他那气愤至极的样子,我告诉他,当今,连一些品牌刊物,也是小说栏里编散文,散文栏里编小说,难分伯仲?你就别去钻牛角尖了!别人说你的小说不是小说,没损你一根毫毛,完全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老李说,我知道,我不过是心里有气,找你吐一吐!

我说,不要在乎别人说什么,想咋写,就咋写,自己认准了就行。

老李说,我知道,我不会为了迎合编辑的胃口,而改变自己写作的路子!说完,他便告辞而去。

几天之后,我在小城街头遇见老李。他一脸阳光地告诉我,他将他发在省外报纸上的那篇小说复印了一份,寄给省内那个说他的小说不是小说的编辑。

我听后,心想,大可不必呀!我说,你咋那么固执呀?如今,你这么一弄,休想在这家报纸发文章了?

老李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就是要扳直牛角——较真!

妙 招

我正在为一篇小说的结尾作难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我起身去接电话。

电话里传来文友老于喜形于色的声音。我想,老于可能又发表新作了。每当他在外面发表作品,总是很快就告诉我,像小学生考了100分那样高兴。我问他:“发新作啦?”

他说:“发啦!还是一家大报哩!”我问:“哪一篇?”

他报过篇名后,我说:“好像是一个月前你给我看过的那篇呀!”

他说:“是啊!结尾还是你出的招儿!当时,我无法结尾,还是你一句留白,才解决了问题。否则那文章还下不了产床呢!”

我说:“主要是你那文章乡土气息浓,发表的机率大!”

他说:“怎么说也有你的功劳。有时候,一个点子,救活一篇文章。写作需要交流!”

我说:“主要是旁观者清!”

放下电话,我又坐到电脑前,想那篇小说的结尾。可是,依然想不出招儿。于是,我关了电脑,出门去找老于。想让他给我出个主意。

走到老于家门前,我抬手按响老于的门铃,不一会,老于便来开门。

进到老于家后,我给他讲了我的构思。老于听完,皱了皱眉头,说,你也可以留白,给读者留下空间呀!

我写的是一对一起生活了近40年的老年夫妇,退休在家后,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你叮、我斗,处不下去,正闹离婚,最后,两人准备上街道办事处办离婚手续,到底让他们离还是不离?我想不出点子。听了老于的话,我想,让他们走出家门,最终,办没办离婚,让读者去想。

老于听了我的叙述后,说:“最好是让他们走出家门,溶入社会,寻找各自的群体,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各人有各人的奔头。这样,就不会老在家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个觉得另一个不顺眼。”

听完老于的话,我说:“看来,剃头匠,剃不了自己的头!”

老于说:“晚年生活也像我们写作一样,要走出家门,广交朋友,让生活丰富多彩。千万不能把自己封闭在两人世界里。离群而居,自然会磕磕碰碰。多参加社会活动,哪还有时间相互叮斗?你觉得此招如何?”

听着,我心里一亮,脑海里闪出两个字:妙招!

虚 名

我认识汪言,是在一次饭局上。听熟识他的人说,汪言,是一位出道较早的作家,也许是我孤陋寡闻,多年来,并没有注意到这位作家,也没有读过他的作品。或许,汪言发表作品,用其他名字。总之,在我的记忆之中,他算不上知名作家。因为,作家是用作品说话的呀!

我第二次与汪言相遇,也是在饭局上。还是熟识他的人说,汪言的长篇小说即将杀青。我怀着好奇的心理,问:汪先生的长篇小说写的啥?

汪言把他那比常人略大的头颅一扬,说,历史,历史!

我顿时被他的历史噎住了!只好低头吃菜。

散席之后,我问本土作家老杨:你熟悉汪言吗?

他摇了摇头,说,不太熟,好像没见过他发表的作品吧?

我说,他会不会用笔名发表?

老杨说,按说,我们在这儿生活了几十年,应该知道谁是谁?不至于谁发了作品都不知道吧?

我说,也是,一般来说,无论是谁,发表了作品,都搁不住,总要言一声,不会憋在心里。

老杨说,那是当然,下了蛋,很少有不叫的鸡,大都要“咕哆”一阵子。

打那以后,我十分留心观察当地的报刊,睁着眼睛在上面找汪言的名字。可是,总找不见。

第三次见汪言,同样是在饭局。有人问汪言:汪先生,大作脱稿了吗?

汪言把他那比常人略大的头颅一扬,说,正在外边找下榻的旅馆。

有人说,如今出书,一点也不费事呀!

汪言说,那得自己掏银子,我可不干那种买卖!我得要稿费!

我又被汪先生的要稿费噎住了。如今,有些名家的书,都没有市场,要稿费,谈何容易?

之后,我觉得汪先生大口马牙,便设法打听他的情况。可是,大伙都说,此公,眼高手低,根本没见他发过什么作品?

一天下午我在街头遇到老杨,我告诉老杨,本土作家都说,没见汪言发过作品,不是你我眼拙。

老杨说,我早就说过,连我都不熟悉的人,不可能有多少名堂?写文章和发表文章,是两回事,文章写得再多,发表不了,充其量只能算作文,不能算作品;作品是经过别人认可、刊登出来,才能算作品。

我问老杨:汪先生不是出道较早的作家吗?没有作品,咋算作家?

老杨说,是啊!作家不但应该有作品,而且作品还要具有一定档次。

我说,看来,汪先生不过徒有虚名罢了!可他为什么要与文学搭伴呢?

费 解

一天早上,我正在写稿,忽然有人按门铃。我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他微微向我点点头,说:“您是洪老师吧?我是镇一中的辛庆。”

我说:“我是洪信,辛老师找我有事吗?”

他说:“我常在报纸上读您写的文章,我也学写作多年,想来向您求教!”

我招呼他进门后,说:“我是写过一些短文,但我没有系统地学过写作知识,只是有感而发,写写生活中的感受。”

他在客厅里坐下后,说:“洪老师不是到老年大学讲写作课么?咋说没学过写作知识呢?”

我想,他是把我写的那篇小说当作真事来读了。我是这样写过,!看来他连文体都未必能分清。我只好对他说,那是我编出来的故事,我根本不懂写作的条条框框,我是在工作中,被一些人和事所打动,才提笔去写。不怕辛老师笑话,我是学工的,我念过中专,进工厂后,当过锻工、钳工。写文章是进厂几年后的事。时至今日,我并不懂写作理论。

他先是呆呆地望着我,听我说完后,一脸惊讶。他说,他大学时读中文系,在学校教语文。他学写作多年了。但至今未在报刊上发过文章。我发过文章,又去社会上讲写作课,他想知道我讲的写作课与他在大学学的写作课有什么区别,故而找上门来了。是我不想把知识传授给他吧?

我听了他的话,也感到惊讶!其实,我说的是实话,我写文章,确实是有感而发,我写文章也构思,但没有套路,想到哪里写到哪里,如像放野马?再说,在他们这些科班出身的人面前,我完全算“狗肉上不了案桌”那样,没有资格在他们面前讲如何写作?我只好说,辛老师,你是科班出身,又当语文老师,对文章的写法,比我在行,从我这里你不可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如果真要我讲两句的话,我觉得,写作没有捷径可走,全靠多读,多写,多练习,读别人的作品,写自己熟悉的生活,不断地写下去。说完,我才想起,该给他泡杯茶。于是,忙去拿茶杯。

他说,洪老师,茶不用泡了,我刚喝过。我想,您说的这些都有道理,但我读过不少名著,也练笔多年,就是还没发过作品,您能否看看我写的文章,毛病出在哪里?

我说,文章我可以看,你把文章放下,我看后,再和你交换意见!

他说,今天我没带文章来,改天,我送过来,请你指教!谢谢,打扰您了!

我说,不客气。于是,他起身告辞。

过后,他一直没有拿给我文章。

这是3年前的事了。他来找我干什么?真令人费解。

作者简介:彭怀仁,白族,云南大理市人,云南省作协会员。到2016年底,已在《新民晚报》、《杂文报》、《光明日报》等多种报刊发表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