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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孤岛槐花红
来源:中国作家网 | fanjl1967  2017年06月14日23:16

五月脚步轻轻,似天仙翩翩而至。一缕清风附在耳边窃窃私语,然后拉起我的手走进孤岛,走进槐林。

茫茫孤岛,百里荒原。棵棵槐树像荒原的汉子,骨骼似铁,雕刻着风雨和岁月踏过的足迹,双手举着满腹梦想的春天。相依相拥的花骨朵,似一个个圣洁的包袱,一层层包裹着心中的秘密。清风冒冒失失一下打开了包袱,抿着嘴的芽胞“噗--”地笑出声来,流淌出满腹心事。一缕缕清香如针似水,刺入骨髓,钻入血液。一串串、一嘟嘟,似珍珠,又像偷偷约会的星辰。洁白如雪,素雅端庄,不媚不俗,谦卑低调,宠而不惊,笑而不语。蝶蜂飞舞,鸟儿吟唱。醉了身心,魂灵涤荡。

打量着一朵朵洁白的槐花,我感受着冷寂之中的美丽,她当之无愧荒原之花!其实,孤岛并不孤独。

然而,当走进黄河故道的那片槐林。天哪!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簇簇、一团团紫红的花朵,繁花似锦,枝头压弯。雍容华贵,娇而不艳,媚而不俗,似锦如缎,朱唇轻启,读诗诵经。站在她面前,我心中涌起的是崇高和尊敬。如果说白槐花是来自乡间清纯的村姑,那么紫槐花则是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一串串的是红色的记忆,一嘟嘟是粉色的词语......把荒凉和冷寂赶得无影无踪。

说起紫槐花,有一个动人的传说。

荒原上长一种树,叫铁树。铁树顶着天,刺破云。站在铁树,晚上可以摘到星星、摸到月亮。在荒原,如果哪条汉子没爬过铁树,那可是天大的遗憾!他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爬了铁树几十年,握过云,摘过无数颗星星,还想有一天能坐拥月亮。

这天,是他所在的钻井队开钻的第一天。

“如果队上急用材料怎么办?今天可是第一天开钻啊,不行不能回!”一大早他就赶到离家几十公里的钻井队。他有个毛病,心里一有事儿脸就憋得紫红紫红,像个大茄子。

他正值人生秋季,然而,命运却并不垂青于他,人生的风霜袭击了他。他患上了胃癌,胃被切除了三分之二。有人说他是干工作累的,也有人说他从不在乎身体,经常啃凉馒头和冰碴子。

手术后不久,他就要求上班。领导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安排他到后勤工作,当钻井队材料员。干活时需要长时间蹲着,时间长了,胃坠得难受,他就用凉馒头顶在胃部。滚大的汗珠子慢慢地浸透了衣裳,浑身象散了骨架,这时他就悄悄地躲在一边歇一歇再干,他从不偷懒,来得早走的晚。

后来,由于癌细跑大面积转移扩散,他隔三差五就到中心医院做化疗。每个疗程后他就把床位退了,再来时挨不上号,就在走廊上加一张床躺在病房门口。妻子劝他,不要退房了,反正是公家报销。没想到他生气了:“公家的钱难道不是钱么?让我花公家钱图自己方便,这样做我于心不忍!”做了6年的化疗,他没有额外花一分钱。

“咋不舒服啊?早点回去吧!”五大三粗的队长声音就像打雷,震得井架都晃几晃。

“没事没事!”茄子般的脸上闪着少有的光亮,他朝队长摆了摆手。

他的病情恶化,仅剩下70来斤。领导专程来医院看望他。他闭着眼睛吃力地说:“我的日子已不多了,我还有一个心愿……我想去井队看看。”领导含泪答应了他的要求。第二天,公司派出了最好的车辆,把他从医院接到钻井队。看到亲手种的菜地、井井有条的材料和填写的记录,他用手摸了又摸,眼泪扑簌簌地跌落下来......

这天,乌云密布,黑压压的天好像要塌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一连几天昏迷的他苏醒过来,他对病床前的大女儿说:“记住把我的党费缴上……”女儿含泪点了点头,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接着他又用眼神示意妻子把耳朵贴了过去,吃力地说:“我死后骨灰要撒到槐树林……别向单位提任何照顾条件……”

第三天,初春的孤岛,一股邪风象疯狂的野兽,撕咬着着刚刚苏醒的槐树。沉痛的天公挥洒着淅淅沥沥的眼泪。

黄河古道旁一片槐树林里。

几百名职工、家属肃立在雨中。他们当中有干部、职工和家属,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湿透了他们的衣服,也湿透了他们的心。大家在为一位普通的钻井工人送行。他的骨灰撒在了一棵棵流泪的槐树根上。洁白的骨灰落入大地的那一刹那,人们看到了深情地拥抱,一个身影一下闪到沧桑的树干里,听到了妮妮喃喃的交谈......从此,那条已老了的河流泪眼朦胧,铁树整夜失眠。

两个月之后,时光的脚步迈进了五月。

让人惊奇的是这片槐树林竟开出了紫色的槐花,花瓣上刻着一个名字。下雨的时候,紫槐花流下的是带血的眼泪。一群不知从哪儿飞来的鸟儿,永久的安了家,天天吟唱着一首歌。紫槐花越开越艳,越开越多,似一团团燃烧的火焰,烧红了孤岛的天,烧红了孤岛的云,烧红了旁边那条古老的河流……

放眼望去,槐林旁边。一棵铁树男子汉般地屹立,一声鸣叫,一只只鸟儿似跳动的音符,飞起,又落下。铁树下穿着红工衣的石油人,与一嘟嘟紫色的槐花遥相呼应,在荒原之间跳跃着、移动着,把油香和槐香紧紧揉合在一起。有了紫槐花,孤岛就有了一种魂、一种灵气。岁月走远了,但一个生命依旧在,一个传奇的故事依旧在槐林中走来走去,在一滴石油中走来走去,在一颗颗滚动的心上走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