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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先勇:我的故乡是中国传统文化
来源:文学报 | 金莹 袁欢  2017年06月13日07:54

“文学是我一生中的第一志业,我写作是为了把人类无言的痛苦转为文字。”作家白先勇日前在做客上海戏剧学院实验剧场时如是说。他和上海戏剧学院电影电视学院院长胡雪桦进行了对谈,与读者、戏迷们分享他的文学创作和昆曲推广之路,文学电影《白先勇:姹紫嫣红开遍》也在现场放映。

“上下苍茫,到处都是残年急景。我立在堤岸上,心里突然起了一阵奇异的感动,那种感觉,似悲似喜,是一种天地悠悠之急,顷刻间,混沌的心景,竟澄明清澈起来,蓦然回首,二十五岁的那个自己,变成了一团模糊,逐渐消隐。我感到脱胎换骨,骤然间,心里增添了许多岁月。”这是白先勇在《蓦然回首》里写下的一段文字。他22岁创办《现代文学》杂志,28岁写《游园惊梦》,凄厉哀怨,如今人生到暮年,则知天命,信因果,以各种不同的角色参与到中国传统文化的建构中,他所凭借的正是汤显祖那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台湾画家奚淞说白先勇的心是马蜂窝,因为有孔有光,才可以如此之深地感受生命。

电影《白先勇:姹紫嫣红开遍》讲述了作家的艺术旅程,对其断壁残垣之上姹紫嫣红开遍的文学生涯做了一个平实且精细的阐释。影片还对他的小说创作进行了追根溯源。其小说《游园惊梦》表面充满了虚幻性和错乱感,但镶嵌其中的却是昆曲《牡丹亭》中不朽的爱情赞歌、人性尊严的吟咏和生命价值的回归。影片介绍,他在创作时几易其稿,终于在一次听昆曲时找到了写这篇文章的最佳进入方式,借鉴昆曲的表现方式,以意识流表达人物、故事,真实呈现了“人生如戏如梦,多少人浮华一生”的主题。

在对谈中,白先勇说到当年制作青春版《牡丹亭》的初衷。“我的故乡是中国传统文化”,他这样感慨。看着传统文化最美镜子之一昆曲式微,他的内心是惆怅与煎熬的,责任感和对昆曲的热爱促使他在退休后一直致力于昆曲艺术的复兴,于是制作了青春版《牡丹亭》。“昆曲是将中国传统抒情诗以歌、舞的形式呈现到舞台上,我一直相信昆曲有着青春的生命,希望它能在舞台回春。定义为‘青春版’,也是感慨于昆曲演员断层,想寻找接班人,以年轻演员吸引年轻观众,让他们可以走入剧院看我们传统的艺术,重新接触中国传统文化最美的一刻,通过昆曲这个媒介,将中华民族文化的美传达出去。”

胡雪桦认为,青春版《牡丹亭》获得成功的重要原因是它的美学定位,不仅表现了中国传统文化精神,还加入了“现代感”。而昆曲的“现代感”跟白先勇的小说有异曲同工之妙,将西方文学要义,如孤独、颓废、意识流等和中国的古典文学精神融会贯通。

除了昆曲艺术,白先勇也对中国古典名著阅读倾注心血,尤其是《红楼梦》一书。他曾说:“中国文学的一大特色,是对历代兴亡感时伤怀的追悼,从屈原的《离骚》到杜甫的《秋兴八首》,其中所表现的人世沧桑感,正是中国文学的最高境界,也就是《三国演义》中‘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的历史感,以及《红楼梦》‘好了歌’中‘古今将相今何在,一堆荒冢草没了’的无常感。”

白先勇称《红楼梦》为“天下第一书”,而红学至今仍为显学。关于其版本问题,历来讨论不息。近日,广西师大出版社出版了《白先勇细说红楼梦》和《红楼梦》(程乙本校注本),前者为白先勇受邀在台湾大学教授《红楼梦》时,由其三学期的讲义整理编辑而成;后者则以程伟元和高鹗两人于1792年刻印“程乙本”和古文大师启功注释本为底本,详加勘察,重新出版。两本书共同出版造就了不同时代的文学之子的心灵对话。

在曹雪芹的故乡金陵,白先勇与南京师范大学的学子们细说《红楼梦》。他以小说家的敏感与细腻,分析了读《红楼梦》的原因与意义。他将此书奉为其写作的百科全书,称《红楼梦》是中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小说,达到了“雅俗共赏”的境地。他从小研读《红楼梦》,自己的创作也不自觉地融合了古典文化元素。比如对女性服饰的精致描写,对诗意的追求等,文字中散发古典之美。他在《白先勇细说红楼梦》一书中写到:“曹雪芹架构了一个神话,由超现实引领,进入写实。这本书最大的特点之一,或说它的奇妙之处,就是神话与人间、形而上与形而下,可以来来去去,来去自如……它的神话架构笼罩全书,具有重要的象征性,也给予写作极大的支撑与自由。”《红楼梦》一书架构宏大,于虚实相成间展现了一个时代甚至整个中国大传统的兴衰史,是一曲“史诗似的千古绝唱的挽歌”。同时,该书小说技巧等艺术是超越时代的,人物塑造更是其最伟大之处,“曹雪芹写人物,好似撒豆成兵,各个多姿多彩”。

白先勇以深情崇敬的语调讲述着红楼之梦,在他眼中,这书的意象之美与意境之高已难以企及,全书贯穿了一个“情”字,这个“情”字可令世间人万分动容。“中国人讲‘情’,跟‘爱’不一样,‘情’好像是宇宙的一种原动力,它比那个‘爱’字深广幽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