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茅草屋
闯开记忆的闸门,阳光下,雪雨中,在一个个的清晨或者黄昏,外婆家的茅草屋,总会映射出一层金黄泛着油质的亮色,使人愉悦与宁静。
外婆家,离县城郊外约二里路,外婆家的茅草屋,就在静如止水的一丘丘梯田之上的小山坡上,小山村一幢幢的茅草屋后,就是遮天避日的原始森林。记得我还是孩提时候,母亲常会带我到外婆家玩,每周好象至少去一次,我们去的时间,往往是周末的早晨。
许多日子里,还没到外婆家,刚要走出梯田,就看到了外婆家的茅草屋。在没有山风的日子,我往往就会看到,从外婆家的茅草屋里,炊烟犹如一条长长的青龙,扶摇直上,渐渐扩散成蘑菇的形状,笼罩着外婆家的茅草屋。我常常凝视这丝丝缕缕的炊烟在茅草屋上飘逸,然后,慢慢散逝在杳渺的蓝天里,这时心中就会油然产生出一种莫名的兴奋。感觉外婆家的茅草屋很美,美在何处,却又无从说起。
当外婆家茅草屋周围的炊烟散尽,这个时候,我知道外婆家要开饭了。在后来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对茅草屋最深刻的记忆,就是它那浓郁黏稠得化不开的烟火气息,历经时光的渲浸皴染,外婆家的茅草屋,早已成为心底抺不去的影像。
哀牢山一带的茅草屋,一般分土坯墙与冲灌墙,外婆家的茅草屋属于土坯墙。冲灌墙建盖时简单些,将捆绑的树枝或稻草,沿地基围成墙,简陋地抹上草泥,屋顶上搭些木头与茅草,这便是人类最早搭建的用以躲避风雨、躲避禽兽灾害的冲灌茅草屋。而土坯茅草屋,就稍稍复杂一些,在夏日里,先准备脱坯,要挖出黄土加适量的水和麦子外壳(包裹麦粒的部分),一起调和成坯浆,然后把一个长约一尺半,宽约一尺,高为三寸的模具放在平地上,把和好的泥浆填充到坯模子里,用手抹平,但每块土坯的中间必须是凹陷形的,这样有利于在砌土坯墙时,坯与坯之间的缝隙有利于胶泥填充,会更加起到稳固外墙的作用。冲灌墙建房速度虽快,但这样的茅草房很不耐久,年头多了墙体会下沉。而土坯墙,生命体可延续数十年或上百年。
时间一秒秒一天天过去,外婆家的茅草屋,就像所有的生命体一样,容颜日渐苍桑,日显老态龙钟,渐渐腐如泥败如絮,唯独剩下一种不屈不挠的坚韧。然而这种坚韧,最终也没能守护住茅草屋自己衰败的光阴。后来外婆的大儿子,也就是我大舅,把外婆的茅草屋掀了,盖了一间砖混结构的大房子,外婆一家就走出了茅草屋。对于外婆来说,茅草屋掀了就掀了,但我从外婆不舍的眼神里,还是看出了对老茅草屋的依恋。
茅草屋代表着一个旧的时代,很多人厌倦住在里面,感觉那是穷人住的地方。茅草房会让人联想起朴素的农耕生活,它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以敦厚、纯朴的形象孤立在葱茏的田野上。茅草房与青山为邻,翠鸟相伴,髯发银须在风中轻轻飘动,怡然面对田地间的花开花落。
在外婆家的茅草房旁,我常到清碧的小溪里网小鱼蝌蚪,在草地上捉蜻蜓,到灌木丛中采野花,有时还在山坡的草地上打滚。对于我来说,外婆家的茅草房,是一面永不生锈的镜子,不管沧海桑田,依然发出古铜般的光亮。
每当我闲暇时,总会试图到外婆家附近,寻找到茅草屋的身影,可每次都让我失望而归,我深知,乡村的茅草房,正在淡出我们的视线,茅草房已经成为人们脱离农耕文化的一个象征。外婆家所在的山坡上,浅黄色的小花正盛开着,一间间别致的钢筋水泥房,错落有致地耸立于小山坡上。
简介:曾用笔名:雪克、流水,曾于《人民文学》《民族文学》《鸭绿江》《诗歌报月刊》等刊物发表作品,有诗集《北回归线上阳光》等出版。有作品译成英、德等国文字。曾任云南省当代文学研究会理事、普洱市作协理事、墨江县文联主席。诗歌《泸沽湖畔》获首届雁翼诗歌群雁奖。著有长篇小说《隐形按摩师》《茶马大院》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