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 河
面容清癯、苍白的刘志伟，坐在河边的椅子上。此时，他的两眼完全被一幅画面吸引住了——
时值盛夏。河内，几个十三四岁的男孩正在游泳、嬉戏。他们顽皮地用手打水仗，大呼小叫，尽享少年的乐趣。突然有个男孩转身离开，凭借他娴熟的泳技，奋力地向河的对岸游着。不一会儿，河那边便传来他对伙伴的呼喊：“我已经过河啦！你们也快过来吧.......”
于是，河里的孩子们也一个个向对岸游去。
“素梅，你看，他们都过河啦！”刘志伟偏过头来，对陪伴在他身边的妻子道。
“嗯！他们的水性都很好。”妻子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问他：“志伟，你儿时洗澡不也像他们这样常过河吗？我还记得，伙伴们送你个‘过河大王’的称号呢。”
刘志伟的脸上不禁绽出一丝笑容。妻子说得不假，那时他的游泳技术在伙伴中是最好的，他还曾经救过落水的人呢。以后的几十年中，他成家立业，起早睡晚地经营自己的小家庭；他连续两届当选为村委会主任，首先解决的是民生问题，让百姓增加收入。在接下来的工作中，他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勇于开拓进取，其无私奉献精神在群众中赢得了普遍赞誉。由于他喜好游泳，便总爱把做好每一件事都看作是“过河”，而这之间的路程就像是在劈波斩浪。可就在他又要大展宏图时，他却病倒了，而且患的竟是不治之症。从医院回到家里后，他曾心情低落地在床上躺了有半个月。今天，是他要求妻子扶他来这河边坐坐的。当斑驳的树荫落满他的全身，他感到比在屋里躺着要敞亮和舒服许多，尤其是看着孩子们在河里尽情地玩耍，他也情不自禁地回想起自己往日所走过的路......
“孩子们过河后，你看他们多高兴呀！”刘志伟望着已经过河的孩子们，在哪里欢呼雀跃，他的两眼流露着的尽是羡慕之情。
“志伟，等你的病好了，也会像他们一样游过河的！”妻子把自己的两只手轻放在他的肩上，是安慰也是鼓励。
“这条河我再也过不去了......”刘志伟却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会的！志伟，你的病会好起来的！你自己要有信心......”妻子的眼泪像要流出来了，她不愿自己失去心爱的丈夫。
“我的病我心里有数......”刘志伟抬起一只胳膊，把妻子的一只手反攥住。“素梅，我对不起你呀！让你跟我吃了那么多苦......”
“志伟，我不想听你说这话！”妻子有些泣不成声了。“自从我跟了你后，你爱我，处处呵护我，我秦素梅这辈子知足啦！志伟，我不想离开你......”
“是我这身体不做劲......”刘志伟长吐一口气。在他心里，也舍不得妻子和他们这个家啊......
“志伟，你说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不是连医生都说你是‘病无大碍，回家后要安心静养’么？”其实这话，是妻子叮嘱医生后，医生才这样对刘志伟说的。
“素梅，你是知道的——”刘志伟有气无力地说：“我心里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咱村人的生活，本可以再上一个新台阶的......”
“志伟，你的好大伙都记在心里啦。全村人现在都盼着你的身体早点好起来呢！你可不要胡思乱想呀......”妻子附下身，把自己的脸与刘志伟的脸紧紧贴在一起，她眼前闪现着丈夫生病前那体格健壮的样子......
“素梅，我真不甘心哪！”不知何时，刘志伟的两眼也蓄满了泪水。他对妻子这样道：“其实我并不是怕死。要是老天爷再多给我些时日，容我把该做的事做完，我心里也就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志伟！都到这会儿了，你心里咋还总想着村里的事呀？要知道，你的身体就是被这没日没夜地苦干累倒的啊......”妻子两手搂紧刘志伟瘦弱的身体，她不明白丈夫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热情和精力？工作起来连命都不顾了。每当想起这些，她的心都要碎了！
“别这么说！素梅。”刘志伟一往情深道：“改变家乡的落后面貌，是我从小就有的心愿!可惜我再也不能......”
一个星期后，刘志伟这个胸怀大志、不计个人利益得失的壮年汉子，他一颗跳动了四十八年的心停止了跳动。出殡的那天早晨，连天气也突然阴沉了。全村几百口人倾巢而出，都披麻戴孝，浩浩荡荡地为他们的好主任送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