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无垠
九二年,我和妻子双双失业,时间长达两年之久,那是一段漫长而痛苦的日子。那时的生活靠我背着一架相机走村串户拍照来维持,幸好那时昌九高速公路开工建设,潮涌而来的外来民工使我有了源源不断的拍摄对象和生活来源。
每当我冒着盛夏的烈日拍摄归来,或因连绵春雨而困在家中时,一个念头便浮上心来,什么时候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能挣500元钱,那我就心满意足了,这几乎是一种奢望。一个国营职工的收入也不过300元左右,更不用说当时的社会环境下,一个外来乡下人找工作之艰难。
但我终于实现了这个似乎不切实际的奢望,一年之后,一个家大型的外资企业在我居住的附近落成,经过三次的艰难应聘,我终于跨进了公司大门,试用期满,我的月收入达600元以上。已经超出预期目标,当时的确兴奋了一阵。
半年之后,这种兴奋就不再有了,因为我发现了新的更高的目标,公司的营销员每月月初出门,月底归来,在外面潇潇洒洒20多天之后,回来所领的薪水却是我望尘莫及的,以我的禀性,对营销并无好感,但营销员终年走难闯北,四处涉猎的工作又与我的兴趣相吻合,再说他们整日衣冠楚楚,一尘不染是真正的白领。尤其面对那份相形见绌的丰厚收益,使我觉得以前的欲望未免有些鼠目寸光。
我变得焦躁不安。我开始寻找新的目标。一年之后,我终于如愿以偿,应聘到一家更有实力的外企,从事商务营销。在此之前,我并无半点营销知识及经验,但人的欲望和意念往往能改变一切,多年以来,我一直走在营销这条路上,个中甘苦自不待说,但收益也自然不菲,有时,一个月的收益能抵普通工人近一年的劳资。和以往相比,我该心满意足,但我仍无满足之意。
我的老板与我年龄相仿,但身价已逾千万,每当黄昏之际,运钞车从公司把成捆成捆的人民币运走时,我心想:什么时候我要有老板的十分之一或百分之一资产该有多好。
但我仔细观察,老板亦无满足之意,望着日日而来的运钞车,他的目光是呆板的,更多的时候看到的是他因各种事务纠缠而苦恼,显出一副疲惫的状态,甚至连周日,也要在公司徘徊,更不用说顾及家庭,在一次晚餐聚会上,老板夫人被邀请而来,望着团聚的员工,不无感慨,“人生在世,有钱的吃三顿,没钱的也是吃三顿”其中的弦外之音,不难听出,老板因为业务上的事,白天要在公司上班,晚上往往还有各种应酬,难得在家团聚,夫人的幽怨中除了老板不能在一起吃饭之外,似乎还在担心一种东西。
这使我不可思议,以老板的资产别说这辈子,即使下辈子也用不完,还干什么,还苦恼什么?或许老板心中也盯着一个目标,他的目标或许是财经界一位更为声名显赫的人物。
想到这里,我幡然有悟,人生若短,欲望无垠。
这时黄昏的街道上飘来凯瑟,金的萨克斯风《回家》那悠扬缠绵的曲调似在诉说着一种人生难以企及的哲理,其实,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在走着回家的路,何必为无谓的欲望浪费太多的光阴。
是否应该让有限的生命做些除了钱之外更有意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