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过麦记忆
朦朦胧胧中被一阵“轰隆隆”的响声催醒,微风从半启的窗口传来一股股小麦的清香,哦!原来是单位院墙外麦田开始收割了。印象中昨天才刚刚泛黄的小麦,从心里想可能需要一段时间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开收了。记得老人们有句俗语:“麦收时间短,一季忙三秋”。说的似乎不是秋收的撕撕扯扯(散漫),而是抢收的节凑。如果没有提前准备好,临阵手忙脚乱是必定的,其实这还不打紧,关键是免不了家人和街坊邻居的白眼,顺带着来一句:“不是干活的材料”。
从十八岁参加工作后算起,已三十多年没经历过麦收了。有时回老家听老人们说起麦收的话题,只有倾听的份儿,一个连二十四节气都搞不明白的人是不敢轻易插嘴的。自从前几年二老先后离开后,回老家的机会更少了,对麦收越来越模糊了。或许只有目及小麦收获的场面时,沉积已久的儿时割麦记忆才如微风尘泛,又如扬麦去壳般浮现出来。
小麦在秋天播种,经历了冬天的积淀,春雨的滋润,夏初的温热,最终走向了成熟。由嫩芽除发、冬苗雪藏、骨节脆拔、粒浆饱满,一直到麦叶泛黄,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个蓄势待发的孕育阶段,一个日积月累的收获。或许只有这样,一粒粒金灿灿的麦子才能安心地走入仓廪。
儿时记忆中成熟的麦田,那是一道壮美的风景。当从风中嗅到麦香时离放假不远了,孩子们的任务就是跟在大人身后捡拾遗漏的麦穗,其他的也帮不上什么忙。每到麦子泛黄时刻,大人早早地把镰刀磨得锃亮,能照出人的影子。大人把镰刀挂的高高的,担心顽皮的孩子一不小心便见带血的伤痕。开镰前镰刀带血是不吉利的,这是大人们一代代传下来的旧习俗,到底有啥讲究不知道。
收割的场面是宏大的,处处是弯腰、挪动和挥镰忙碌的情形。大人头上带着一顶竹帽防晒,脖子上搭着白毛巾,腰上别着草腰子。左手手腕弯曲的同时顺势抓紧一缕缕麦穗杆,右手挥镰扇面穿插在下端,稍一用力只听“唰唰唰”的声响过后,麦秆铺倒在了地上。割完一垄又一垄,最后用麦腰捆扎起来。回头见到一排排的麦捆时,大人脸上洋溢着笑,那是甜蜜的笑、那是一季的等待,所有付出的苦与累皆嵌在了脸上深深地皱褶里。如果是渴了便把镰刀放下,手扶腰部让身子缓慢地挺起,用毛巾擦擦汗并端起白瓷缸咕咚咕咚的喝上一肚子倍儿甜的糖精水,爽滑的心劲儿好舒服。
割完麦子,用手推车把麦子运到打麦场里,地里只剩下了齐刷刷的麦茬。解开麦捆用叉子把麦秆挑散摊匀在地上,尽快让火热的太阳晒干。准备好的碌碡就躲在角落里,等晒干后就开始碾场了。等把圆溜溜的麦秆压的扁平,再用叉子翻挑一下就看到金色的颗粒了。一遍两遍三遍,挑挑翻翻,翻翻挑挑,不经过几遍细致的劳作麦粒是脱不干净的。
等看到大人堆起一座座四四方方或圆柱状的麦草垛时,脱粒就算结束了。紧接着是翻晒和扬场,其实扬场是最讲究的,一定要把麦粒扬撒的干干净净。扬场需要一个好把式,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来的。一人扬场,两人木锨传麦,一人打扫清理麦壳。扬场时不能说不吉利话,比如:歉收、不熟、少了等泄气的话。收获本来一件高兴的事儿,如果碰上一个不懂事的一句闲言碎语可能好心情即可变糟。需要注意的是扬出的麦粒扇面不能来回跨越,没搞明白啥意思。实际上前期所有的劳作和付出,尽在扬场这一哆嗦了,它承载的是一家人一季的希望。
儿时的打麦场,大人的季忙场,也是孩子们的欢乐场。如果说现在孩子有各种快乐的玩具,那么钻麦秸垛、滚麦粒堆就是儿时我们的玩乐场,而且玩耍起来所获得的快乐并不比今天差。上述的场景现在很难看到了,随着机械化程度的提高没人愿意手工割麦了,并不是人们懒惰了,而是时代的进步。
麦收过后,真正的夏季才算开始了。随之杏子、西瓜、冰糕等一一登场了,那时的兜里是干瘪的,但看到麦仓时明白打发馋嘴的希望就在那里,从小商贩的吆喝声里也能察觉到孩子们脸上那带有麦香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