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投稿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母亲的纺车
来源:中国作家网 | 谷建瑞  2017年06月07日09:36

母爱如山

慈母手中线,孩儿身上衣。

针针密密缝,线线暖我心。

丝丝寄深情,缕缕血汗浸。

念念不能忘,常常记心里!

一架古老的纺车,就像一位饱经苍桑的老人,浑身布满了岁月的艰辛,顽强地挺立在我家贮藏间的柜台上。几次房屋搬迁,我家淘汰了绝大部分过时家俱,我唯独对这架纺车情有独钟,难弃难舍,一直精心地保存着,因为它是母亲使用过的纺车,它是我家的传家宝!

看到这架纺车,我的耳边就会响起那“嗡、嗡、嗡”悦耳动听的农家纺棉曲,就像看到了我那已经作古了的母亲,她那慈祥的面孔,那勤劳的身影,立马就会出现在我的眼前……

母亲是一个勤劳善良的农家妇女,出生于1912年,生长在动荡不安的旧社会,和当时的农家妇女一样,裹着一对三寸金莲。在那个封建落后的时代,女人一般足不出户,很少担当家庭重任。然而,我的母亲却柔中有刚,无论遭受多大的磨难,她都咬紧牙关挺了过来,比起我那稍显瘦弱的父亲,母亲倒更像是我们家的“顶梁柱”,是我们这群孩子的“主心骨”。她和一个男子汉一样,承载着养家糊口的重担。我有五个哥哥,一姐一妹,母亲一生以她那刚强的身躯、博大的胸怀养育了我们弟兄姊妹八人,我是在母亲夜以继日的纺棉织布声中长大的。

我家是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祖辈以务农为生,父亲弟兄三人,他是老大。那时,少得可怜的土地,土坷垃里刨出来的微薄收入,还要纳粮交款,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实在难以养家,何以度日?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十几口人,真是不堪负重,压得父母亲抬不起头来。然而,坚强的母亲硬是以不屈的脊梁苦苦地挑起了家庭的重担!二叔是个跛足的残疾人,成家立业分房另住,三叔独身年青时多次被国民党军队抓过壮丁,回家后就给地主家拉长工。父亲耕田种地以外,时常给人打短工,母亲纺棉织布操持家务,家中经常青黄不接,吃糠咽菜,吃了上顿没下顿,生活实在难以为继。也是生活所迫,父母亲只好利用农闲时节在家中打锅盔,做起了小本买卖,只图赚上个麸皮黑面,聊以度日,养家糊口。

论起做买卖,那可非常的艰辛。父亲和十六七岁的大哥,每天早早起床从故乡谷米寺村出发,背着几十斤重的锅盔,在天亮前赶到马坊寺渡口,然后渡过渭河到几十里外的丝竹镇或者终南镇去叫卖,往往是黎明起身,傍晚返回。磨面、家务、加工锅盔等一系列活路,就落在了母亲的肩上。那时候磨面打锅盔,全凭手工制作,磨上两斗面(60斤),吆着老牛,拉着石磨,还得人工挪面,一干就得小半天。加工锅盔,揉面可是个力气活。母亲就在案板的墙壁上打个圆孔,安上一个五尺长的捻棍,再把和好的面放在案板和捻棍中间,利用杠杆作用一上一下一左一右跳来跳去,把面揉得光滑筋道,然后放在铁鏊上,微火慢烤几个小时,一个十几斤重的锅盔就打成了。

磨完面粉加工好锅盔,收拾完锅案碗筷之后,我们已经躺在暖烘烘的热被窝中休息了。按理说,忙碌了一天的母亲这时也应该早早歇息了,然而,此时的母亲点上了煤油灯,端来了纺车放在炕头,持续着日复一日的纺(棉)线活路,那“嗡、嗡、嗡”的纺线声犹如一支优雅的催眠曲,把我们送入了甜蜜的梦乡。第二天天还未亮,当我们被母亲唤醒睁开惺忪的双眼时,母亲早己做好了早饭,盛好饭让我们吃,她又抽空盘腿坐在纺车前开始纺线了。

纺线只是土织布加工的第一道工序,还要经过拐线、打筒子、浆线、泾布、卷布等几道工序,然后才能在土织布机上一梭子一梭子地织成粗布。那时候,农村人都穿的是粗布衣裳,我家十几人的穿戴,全靠母亲没黑没明纺棉织布做成的。我真想不通母亲是如何完成如此浩大的工程的,为了养家糊口,不知洒出了多少汗水,付出了多少心血?这真是:慈母手中线,孩儿身上衣。针针密密缝,线线暖我心。丝丝寄深情,缕缕血汗浸,念念不能忘,常常记心里!

尽管家中贫困交加难以为继,父母还是勒紧裤带节衣缩食,哪怕自己受尽千辛万苦,也要把哥哥送进私塾,把我们送进学校,让我们读书识字,成为一个有文化、有出息的人。

母亲为了这个家,殚精竭虑,日夜操劳,费尽了心血,哺育了我们,却熬坏了身子。当母亲最为钟爱的小儿子成家后,母来年事已高,像一盏明亮的红烛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子孙,熬尽了自己,她已摇不动手中的纺车了,只得把她使用了一辈子纺车交给了小儿媳。

母亲一生宽厚仁慈,乐善好施,谨行慎言,从来不说是非,是一位心底善良的人。她虽然不识字,却深明大义,言传身教,要我们敬老爱幼,勤劳善良,以诚待人。平常里她厚亲睦邻,尽管自家的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但不管谁家遇到了难处,她总是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因而妯娌和睦,邻里谦让,誉满乡里。

苦日子过完了,母亲却老了。1981年9月,我69岁的老母亲溘然长逝,好日子刚刚开始了,母亲却走了。我从千里之外奔丧归来,跪在母亲灵前那一瞬间,泪雨滂沱,哭得天昏地暗……

时代进步,一日千里,手工耕织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妻也进城成了工人,我的小家庭也由分家时的两间破旧厦房,历径三次拆迁翻修,盖起了一座农家小院,后来在城里也有了自家的单元房。然而,在几次搬迁中,我总舍不得扔掉母亲交给我们的这架纺车,因为这是母亲留给我们的一点念想。

一架纺车,见证了新旧社会的巨大变迁,传承了母亲的优良传统和良好家风。每次看见这架纺车,我就仿佛回到了母亲身边,听着那悦耳动听的纺棉曲,和那一声声谆谆教导……母亲,请您老在天堂放心,我会继承您勤劳苦干、自强不息的精神,自强不息,勤奋不止,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作者简介:谷建瑞,笔名:秦川锐剑,锐剑,男,生于1951年。退休人民警察,现就职于武功县电力警务室,咸阳市作协会员,武功县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