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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树
来源:中国作家网 | 方木  2017年06月05日09:36

几日之前,一个工作的原因,在郊外见着几棵枣树。树身两人多高,树干并不是多么粗壮,看年限也就六七年的样子。蔓伸的枝桠擦着头皮低垂下来,七八只蜜蜂在枝条上或舞或落。

“枣树开花了,花香淡淡的,好闻!”同行的一位同事在树下动动鼻翼,轻轻地给我说。一脸的喜悦和幸福的表情。

我的嗅觉一直以来并不是多么的灵敏,所以并没有感觉到。我看看他,也离近枝头深深地吸了吸气,的确有种淡淡的清香。这香味是清爽的,别于那些妖艳的花的香。那些香是浓郁的,或者说是浓烈的,让人一闻,甚至于往她跟前儿一凑,就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继而会有种头痛的感觉。而这种香是沁入心脾的那种清淡,那种爽净,甚至带着蜂蜜的那种甜美,芳香而淳幽。由此我又不得不分心于她的花束,审视她的模样。

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花啊!好像娘胎里就没有长成。单薄的萼,碎碎的叶,丝状的蕊。不仔细看,就感觉不出她是花。无状无形,无姿无色,虽为淡黄却不斑斓张狂。又不骄不躁,不温不火,就像六七十年代的农村那些扎着小辫穿着小碎花衣服的小姑娘,纯朴素雅的让人感叹。

她们没有其他花的貌相,没有玉梅,杜鹃,牡丹的妖艳;没有海棠,杏花,桃花的娇媚;没有蔷薇,牵牛,槐花的翠滴。她们以她们那淡淡的隐隐的细黄,沐浴在风中,沐浴在阳光中。没有大红大紫,却以她们特有的淡雅细小引得群蜂毕至,匍匐采蜜,继而又酿出祛病延年淳美的蜜汁。这或为她神奇的地方吧。

单看她们的样子是可怜的。特别是在这万紫千红的季节,她们娇小的有些凄然,凄然的有些让人望而生怜。谁又能想到这瘦弱娇小的花儿,却又带给人们一种甜美的惊喜。刹那,我的心头挂满了枣花的蜜。

而长满枣花的枣树却也别于别的树种。眼前的这棵枣树,尚不能称之为“老”枣树,但她的树皮依然如老枣树一样的开裂着,参差着。枝桠弯曲着,佝偻着,从头到脚透露着沧桑。就像一位从晚清走出来的小脚老太太,黑瘦,干瘪,苍老。似乎积淀了所有岁月的凝重。

记得两个月以前,我在公园里散步,周围的迎春花,海棠花都已经谢了,岸边的垂柳拂动着碧绿的枝条,一棵观赏的桃树开着粉色的花儿。除了一棵枣树和一棵偏一点儿地方的合欢树没有长叶外,其他的树木都发了芽儿长了叶儿。当时我就感慨于她俩这种对春的迟钝。尤其是那棵枣树,不知她是羞于早春的迅猛,还是不齿与早春的花木为伍,总之她讷于春的热闹,自按自己的套路出牌,敛住了气,慢慢的来。但那苍劲的枝条似乎又在努力的挣扎着什么,又似乎在努力的砥砺着什么,光秃秃的,使着暗劲儿。有一种坚韧,有一种顽强。像一个战天斗地的斗士,漠视于四周的繁华,冷冷的对着蓝天,对着白云,对着纠缠过来的春雨,突兀着,突兀着,似乎要刺透什么,刺穿什么。

又过了一月,我从公园经过,又特意过去瞧了瞧那棵枣树。这次她遒劲的枝条上冒出了嫩绿的尖叶。此时,槐花正在吐蕊,蔷薇月季开了花,地上的蒲公英,牵牛花也都开了花。这棵枣树却在慢慢悠悠的长叶儿,我由是确定她对春天是迟钝的。但世间好的东西往往又都是迟钝的,似乎越沉淀越磨砺越好吧。就像伟大的科学家爱因斯坦一样,少年迟钝却又成绩炯然。

枣树以其独立的个性彰显着另一种神奇。而枣子似乎也有着自己的看点。

七月十五下枣子,七月十五是鬼门开的日子。枣子以她的甜美脆爽红晕给人间送来幸福,送来祥和,也给逝去的亲人送去金秋的祝福。枣子挂满树梢,像一串串的红艳艳的小灯笼。咬一口,脆脆的香甜。即便是成熟以前的发着青的枣子,也断然不会像杏,苹果,葡萄那样露着酸头儿,最多是一种涩涩的感觉。

而枣子的核却又是直直的纺锤形的。在我们鲁西北还有一种金丝小枣,当年是进贡朝廷的贡品。她们的核是直直的细细的。单拿枣树苍劲的外表看,枣子的核,谁又能想到是如此的周正而直立呢?大概是外树其弯而内树其直吧。其内心之直又有着一种倔强的精神在里面。

枣树木质坚硬,虽然不如松,柳,杨,槐一样做檩做粱,但以前的胶皮大车,好的家具以及日常的搓衣板,擀面杖大都是用它来做的。

枣树慢慢的生长,把日月,把风雨都凝聚在了里面。奉献了枣花蜜,红枣,木料。我思虑着她的一生,她的神奇,倍感而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