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华夏的华服
来源：文艺报 | 见辛 2017年06月02日06:45
当代史是近代史的直接结果，故此，直接影响当代中国走向的是我们并不熟悉的近代史，中国今天之所以是这样而不是那样，很多关键原因要在近代史中去寻找，这也是很多人迷恋近代史的原因。
在对近代史的“迷恋”中，朋友推荐我看看《华服传奇》，推荐词是“一本写近代史小人物大历史的小说，有味道！”买来一看，果然有一种特殊的味道！
语言流畅的叙述，让人很快就看了几章，一个巧手裁缝生活在一个改朝换代的特殊年代，因为裁缝行业本身、因为天才巧手，一个小人物开始经历很多发生在身边的历史大事件，忽然，一个传奇的经典形象出现在我眼前——中国的阿甘！
1995年，美国影片《阿甘正传》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男主角、导演三项大奖，影片讲述了小人物阿甘的传奇经历，他从来没有屈服于命运，经历了那个时代美国的重大事件，成为时代的见证者。
《华服传奇》中的成子就是清末民初的中国阿甘。作者对成子的出世、早期成长做了一种 “传奇”安排，运河边上一个神父在庚子之乱中找到好人郝木匠救命，郝木匠为救神父遭到射杀，神父为报恩收养了郝木匠的遗孤，就此，一个少年有了西方艺术的来源。
了解那段历史的都知道，这在当年兵荒马乱中不是传奇，是真事。问题是神父传教的执著与报恩行为有没有可能？了解天主教的人都会肯定地回答：“这是真的！”
有了情节传奇、历史真实的叙事基础，主人公的命运从此不同，更为重要的是主人公跟着神父到了北京王府井教堂，而且他要学艺当裁缝的理由很充分：去世的父亲想学裁缝，师傅看不上农村人，不收！儿子要完成父愿，主人公成子的传奇就此开始。
在等级社会中，有三种行业的顶尖手艺可以跨越等级：厨师、裁缝、郎中，正好是吃、穿、医——美食、华服、救命。这三种职业的平民，如果有了顶尖的手艺，那就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重大社会事件，故此，巧手裁缝成子身处北京这一政治文化中心，目睹、接触、参与到重大事件的可能性大大提高，中国的阿甘比美国阿甘更加具备见证历史大事件的社会基础。
小人物往往要通过重大事件的波及影响来引发传奇。《华服传奇》通过小人物的特殊技能、特定行业，让其顺利进入重大历史事件，就此，读者可以通过这个小人物直接看到重大事件的发生、发展和结果，能看到重大事件中各色人等的行为，这非常有趣，也很巧妙，虽然是小说，但是确实具有真实的历史视角。
成子见证历史大事件开始是被动的，例如撞上汪精卫刺杀醇亲王；逐渐的，他成为主动的参与者，因为他的命运追求在发生变化。最初，成子只是想当一个最好的手艺人，逐渐在他的追求中有了“汉装国服”的概念。寻找当代的“章服之美”，恢复华夏华服，成为主人公的追求。当全民抗战兴起，这时候的“华服”已经完全变了，成子的追求是为将士们做征衣。通过裁缝个人家国天下的情怀变化，展示历史事件对人物命运的影响，这是作者的手法，应该是成功的。
成子是个悲剧人物，他设计制作华夏汉装国服的愿望始终没有实现，上个世纪的“夫人外交”让他有了机会，他全身心投入，力图重振旗袍风韵风采，但不到两年，旗袍成为“文革”中的封资修。经此多变，成子就此默默无闻。这符合成子的人物性格，有天赋、机灵手巧、自信想做事，为自己所爱的人有所坚持，但他不具备英雄主义的壮烈，在没有舞台的时候，他只能坐在后台悄悄地过日子。正因如此，他看到了美丽的旗袍再次成为华服，对华服与盛世的关系似乎明白了许多。
传奇故事不能没有爱情，对一个醉心于手艺、服装裁剪的天才裁缝，寻花问柳、招蜂惹蝶是不可能的，这是写实，作者没有媚俗而花枝招展、男欢女爱，而是认真地描写主人公成子执著的性格，他看中了一个旗人青年女子玲儿，并且爱得死去活来。但是，在清朝，满汉通婚受到严格限制，满夫可娶汉妾，满女却不可嫁汉夫，故此，成子难成其爱。当然女主人公玲儿成为淑妃贴身大丫鬟并被带到长春，这也是爱情悲剧的重要原因，身不由己、受制于人。感人的是成子为爱锲而不舍，大喜大悲，这的确符合成子的人物性格，做什么都执著，否则何以成为旗袍大师呢？当然也符合爱情心理的规律，爱上了，却得不到，惟有更爱！成子把这一爱情传奇演绎得曲折跌宕。
《华服传奇》的另一个看点是风俗描写与展示。晚清时期，北京内城满汉混居的现象非常普遍，但满汉两种生活方式的融合在民间并不顺畅，其实，八旗子弟玩耍的那些吹拉弹唱、古董字画、花鸟鱼虫，都是汉族早就存在的民间文化，但是满族作为统治民族，当“主子”的意识依旧强烈，这必定会造成一些存于民间的冲突。对于这些冲突和民间风情，作者围绕青少年之间在北京胡同的对抗进行描写，以玩虫斗蛐蛐的形式展开，使得这种冲突得到缓和而变得有趣。此外，张庆元的茶馆、大杨热情飞奔的洋车、虚张声势的天桥地痞，温馨如饴的邻里关系，是这个城市的独特色彩；礼貌周到的接人待物、道理分明的利害关系、举重若轻的大度、风趣幽默的斗嘴……城市风情画的魅力扑面而来，是这部作品的特点。
《华服传奇》提出一个问题：为什么有着几千年文明史、穿着美丽衣裳而富有礼仪的华夏儿女，竟然缺失了自身的民族服饰？原本的华服成就了日本、朝鲜、越南的民族服装，自己却只能在满清遗留下的长衫马褂中寻找，好在最近一批年轻人兴起了“汉服”热，尤其是女性，大胆穿着汉服行走在公众场所，引人关注。这是成子师傅关心的事，也应该是当代中国人需要思考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