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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文学新秀双月谈”周荣池、汤成难专场
来源:江苏文学 |   2017年05月25日08:14

4月26日,由江苏省作家协会和江苏当代作家研究中心基地联合主办的“江苏文学新秀双月谈”第二场——周荣池、汤成难专场在扬州大学文学院报告厅举行。扬州大学文学院文化传承与创新研究院院长柳宏、江苏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创研室主任鲁敏,扬州大学文学院教授王澄霞、《思南文学选刊》副主编黄德海、中国作家协会创研部副研究员岳雯、扬州大学文学院副教授邵晓舟、南京财经大学新闻学院副教授周根红、江苏省作家协会青年评论家黄玲、江苏省作家协会青年评论家韩松刚、扬州大学文学院教师王逊、青年作家周荣池、汤成难出席了本次活动。现场5位青年批评家针对周荣池与汤成难的作品分别提出了各自的看法和观点。

本期文学新秀——

“说了很多话,但最重要的那句没有说出来,这是最要命的,这也是我写作的感触。所以我现在最怕的不是写得多少、写得快慢的问题,而是找不到最舒服的点,如果找的到,一万字和一百字的效果是一样的,问题就解决了。"

周荣池(1983.1-),男,高邮市作家协会主席,就职于中共高邮市委宣传部,主要从事小说、散文创作。著有长篇小说《绝境》《李光荣当村官》《爱的断代史》,传记《夜行者》,短篇小说集《大淖新事》,散文集《草木故园》《而立集》《村庄的真相》,评论集《一个人的批评》。作品入选江苏省作协重点扶持项目,个人入选首批江苏省作协作家深入生活计划。曾获汪曾祺文学奖。

“我是一个比较喜欢简单和真诚的人,我总觉得艺术的形式都是以简单的方式来呈现的,这样的方式可能最打动人。所以我的小说里面故事性不强,情节比较弱,我追求人性中的温暖和柔软的东西,所以小说里面可能会很残忍,但是每一篇结尾的时候我都会希望能够给人物一个光明的或者是温暖的事情。”

汤成难(1979.12-),女,自由撰稿人,主要从事小说、散文创作。出版长篇小说《一个人的抗战》《只有一只乳房的女人》《比邻而居》《一棵大树想要飞》,中短篇小说多次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转载,曾获第五届紫金山文学奖短篇小说奖。

评论家点评——

黄德海(上海作家协会《思南文学选刊》):当下很多小说都急着写故事,而汤成难的小说写得很沉稳,小说节奏压得很好。这是一个很罕见的品质。成难的小说是我近期看到的小说中非常好的小说,但是我总觉得这个里面有一个问题,小说中的题材会重复,比如苦难也有不同的类型,但不是说苦难本身的不同,而是苦难在小说中承担的功能要变化。还有,小说题目要注意。一个好的题目原则上应该是新,即和小说看起来没有关系但实际上有联系,使整个小说打开一个维度。另外,小说可以收着写,但是内部应该向纵深越来越打开,小说写的不是日常生活而是对日常生活的洞见,其实是你对这个社会有发现,你的发现越多,小说的密度就越大。还有你的小说的表述,你用一些固定的词把你要表达的东西直接挡住了,其实是去掉了一个自我反省的可能性。我现在觉得你缺少一些斑驳,就是清晰和混沌之间的焦灼状态,虽然对你来说你把一个苦难和人性中的深处的温暖在交织,但是这两个交织太清晰,只是一个方格,有时候在方格之外还有一些部分。

周荣池更关心乡村问题。其实在中国没有单纯的乡村和城市,乡村和城市都是互相渗透的。如果我们去农村看一看,会发现农村普通层面上的精神生活和城市没有太大差别,正在逐渐趋向一致。在这个一致的过程中从农村到城市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往往会携带着不同的世界观,周荣池的小说也显示出这些来。此外,我认为周荣池的土地写得很结实、观察很详细,但也存在一个问题,就是缺了一点氤氲之气。小说坚实度已经足够了,问题在于让土地板结了,而没有让氤氲之气凝聚。

岳雯(中国作家协会创研部):两位作家的写作可能都受到江苏深厚文脉的影响。汤成难的小说大多是一万字左右的短篇,这些小说涉及了底层人或说普通人所遇到的困难,甚至是毁灭性的灾难,这可能已经成为了汤老师写作的基本出发点。同时,她知道怎么去处理细节,让细节变成更文学化的语言。举一个例子,《共和路的冬天》这篇小说,情节简单,但她通过细节的设置生发了更多文学性。比如,小说最后女人下定决心离婚,她的丈夫却去上班了,她在有余温的被窝里躺下时,一伸脚,突然碰到了一个热水袋,小说到这里就结束了。这个热水袋是小说中非常打动人的设置。所以我觉得虽然她对人生的苦难有着足够的觉察,但她也会给主人公们一点无用的温暖,它不可能改变我们的生活,但却是希望的象征。同时,我想说的是:小说应该是对一些不可言说的滋味的试探性表达,这样的表达传递出来的时候,不同读者才会从你这种含混中根据自己的人生经验产生一些感知和认识。相反,如果有一个清晰的预设,传达给读者的只是你认知的那一点。

再说周荣池的小说。他有非常充沛的生活积累,这是他创作的基础。首先谈长篇小说《李光荣当村官》。这部小说叙述流畅,内容饱满,结构上走得很顺。他在小说中设置了两条线索:一条是生活线索,包括村里发生的一件件事,村里人的不同性格和精神生活等。另外一条写村官,写他从一个局外人到慢慢融入农村,渐渐认识到农村的复杂性以及其中很多火热而又实在的特质的历程。再来说说另外一部长篇散文《村庄的真相》。当大多数作家写乡村并着意处理生活纬度的时候,周老师还引入了一层人文纬度,包括那些花、那些植物、那些农舍,由此乡村更丰富饱满了。我们经常说乡土中国,在我看来,乡土和中国是一个并列结构,不是乡土属于中国,而是乡土本身就是中国。

当下文学中写乡村的作品有很多,并存在一个程式化的套路。如果要写得更不同、写得更好,需要重新刷新我们的认识观,需要从这些桎梏、一成不变的套路中突破出来。

周根红(南京财经大学新闻学院):汤成难是一个快时代中非常慢的写作者,写得特别沉稳,节奏虽然很慢,但读起来,能让我找到读传统小说的感觉。在这里我谈三点阅读感受。首先,我认为她的小说追求意境。特别典型的是《寻找一片云》,叙述模式非常个人化,小说的意境也十分精美。其次,她讲了很多普通人的生活和苦难,这是她小说非常重要的主题。同时,她注重人物心理细节的刻画,且不仅仅局限在心理上,而是把人物的行动和心理紧密地结合起来。最后,她不停地跳出小说然后又回到小说。这种写法让我想起《三联生活周刊》的风格——不停地跳出、回到、再跳出现场,始终充满对话感。这种方式很难模仿,看的人觉得简单,但是真正能把它写得跳来跳去,最后合二为一则很难。

需要交流的一点是,当情节推向一个高潮的时候,作者如何处理的合情合理,并且延伸到一个较高境界是很重要的。说到《共和路的冬天》,前面铺垫了很多,但最后女主人公触碰到热水袋,仅仅通过一个小小的温情能不能把故事扭转过来?情节矛盾的化解有一点弱。然后有一些小说里面我觉得太过于追求这种意境的营造,铺得太多了。

再谈谈周荣池,他对农村的生活有着广阔感知和深厚积累,《李光荣当村官》《大淖新事》的语言风格特别乡土化。其次,写出了乡村基层治理的运行模式。比如说假化肥导致秧苗不能生长,李光荣去相关部门投诉根本得不到解决,而张寡妇在乡政府一阵哭闹却解决了问题,这就反映出农村基层治理的特点。而《大淖新事》也很明显,其实这是一个先进人物的虚构小说,但叙述很真实,是以一个记者的身份讲他遇到的先进人物。

周荣池的人物形象比较稳定,而汤成难的人物则跳跃,单篇读很好,但整体读完会感觉散漫。

黄玲(江苏省作家协会创研室):看到《村庄的真相》的时候,我确实对1983年出生的周荣池有一些刮目相看了,哪里来的惊喜呢?第一是生活经验很相似。读他这本书的时候,之前混沌、模糊的童年记忆都浮现出来,乡村生活经验通过这本书“落纸为安”。第二是他的记忆力很强。我认为是情感赋予了他如此绵密而细致的记忆。无论你从哪一页读,它的情感非常饱满、湿漉漉的。这本书的名字叫村庄的“真相”,而不是“记忆”,“真相”带有探寻的感觉,所以第三点惊喜是强烈的情感倾向,强调城乡的对抗。但作品没有因为预设的立场而回避农村的苦难、困窘、困顿。应该说你不只是表达乡愁,而且敢于面对农村的问题,可见作为一个年轻作家的写作抱负,以及抱负背后拥有的能量。

当然,也存在一些不足,比如你有很多表达显示出明显的“乡村好,城市不好”的立场倾向。这部长篇也表现出了你的“紧张”和“不放松”。比如,每一章节都写草木,一段一段都是并列关系,而且草木之间的关联不是太多,感觉很散。在抒情和议论的时候都特别喜欢用长句子。这考验文字的把控能力,可能自己没有意识到,但读者读起来会觉得层层叠叠累得慌。

汤成难小说写得很好,稳准狠。与周荣池不同的是,周荣池一直在变,而你这十二篇却没有什么变化。这些小说有几个共同点。首先,叙事方向都是封闭的,故事很好读,但是读下来,却给人窒息感。其次,人物都很惨,不是疯就是傻,也很极端,人物的生活无比绝望、沉闷。我读完之后去看你的博客,你在博客里是一个非常洒脱、不羁、率真的人,跟小说里写的生活完全不一样。汤成难是不是在用写小说跟世人玩一个捉迷藏的游戏?因为你的小说完全没有透露你的个人思想和状态。小说本来就是虚构的,要在小说里寻找作家本来就是愚蠢的。但我看到你最近的一篇微博说自己小说写得很早,却没有很大突破,是什么原因?我认为你在小说里有强烈的自我隐匿倾向,好像小说和自己的生活越远越好。而一个作家刻意地想把小说跟自己的生活区隔,这对小说写作的突破是一种束缚。

邵晓舟(扬州大学文学院):黄玲老师对《村庄的真相》用了 “落纸为安”四个字,特别触动我,这四个字真的很贴切。周老师的作品就像一个墓碑,把村庄那些不能回来的往事一个个刻在青石板上,我们可以去凭吊、触摸它,但它再也回不来了。而汤老师的小说刻画的是一个地狱,但并不是以很恐怖的面貌出现,而是一个走不出去又走不进来的停滞状态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