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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作家网 | ydwu2014  2017年05月24日08:35

清晨,鸟语花香。因为是周末,我也懒得起床;正想辜负这大好的晨光,处于震动状态的手机“呜呜”叫起来。

“感谢兄的支持,儿子得奖了!”手机那头是思想家的声音。

儿子?思想家没有婚娶,哪来儿子呢?我一时懵懂。

思想家原本有姓有名,因为毕生钻研所谓的精神哲学,花甲已过,至今孤身一人,时间久了,他的真名实姓也就慢慢被人淡忘了。他人前人后喜欢思想家这个网名,知道他的人就只思想家了。这在当下,跟诸多大师方家雨后春笋般涌出的情形倒是合拍的。

甚好!不单是他,我也如此认为,大家都这样认为。在无关别人利益的时候,至少如此。

认识思想家是十余年前的事。唯一的一次见面以后却少有来往。因为这英特网,即使没见面,在网上老是聊几句。我们之间聊的最多话题是精神问题。至于他的私生活真的没涉及。

也可能我这人平时大大咧咧惯了,对他不求甚解。第一次见面时,是否忽略了有关他儿子之类的细节呢?

那唯一的一次见面,是在我的一位女朋友那里。这个朋友是我的女同学,也可以说是我的初恋情人吧。

思想家是北方人,但个头矮小,大约是武大郎的一个半高,或许还要矮点,头上的头发稀稀疏疏的,往后生长,胡须倒挺发达,雄性特征明显,目光深邃而茫然。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他喜欢看我那女友的胸部,尽管女友徐娘半老,胸部也没有撩人之处。再就是,他一张口就说,我要颠覆传统辩证法——精神与物质是平等的,正如男女各顶半边天。

我那位自认为是天女下凡的女朋友,大概见我们是初识,用失神的双目示意他不要继续宣传他的精神哲学。接着,她说,我们人类已经不可救赎了,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上苍派我来宣示众生,要摈弃一切恶,积蓄正能量,在地球毁灭时,不被当做填充物永世不得超生。

思想家赶紧下跪,颂念阿尼陀佛。

女朋友初中毕业,考取了县城高中,我继续读镇中高中。情窦初开,我们有过谈情说爱。因为 后来的人生变数,她嫁给了官二代。工作、生活的原因,我们好多年没有联系。因为她家庭变故,远离都市,云游四海,一心向佛。这次来到我所工作的城市,许是尘缘未了,破规见我。我们将六十的人了,容貌的改变自在其中,彼此相见没有表现过多的惊讶,尤其是她那种淡定超凡,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也大惑不解。

女友在我沉思的时候,突然问我,你觉得你整天忙乎的那些名利事儿快乐吗?

我说,老实讲,有时感到名利双收是挺有成就感的,但多数时候是郁闷痛苦的。

那是因为你没放下,舍不得的东西太多,让你身心疲惫。你看我,现在家没了,孩子也跟她爸了,我一身轻,每天所想的都是如何放下,如何超度众生,自然就感到很轻松很平静呀!

徐姐是天女下凡。思想家乘机冒一句。

我本想继续呆一会儿,与这位初恋情人、多年未曾谋面的女同学聊几句,因为小灵通响了,是职场上的电话,我不得不赶过去。我暂时没有女同学那样洒脱,我有家有单位。我必须面对工作、生活。如果我不工作,不顾家,会给别人带来烦恼和痛苦的。与其放下,不如努力牺牲自己。道别时,我对她说。

女友没有说什么,只是投来怜悯的目光。这目光像长了尾巴,又似我的身影,跟了我好长一段路。

这一次的邂逅,我才知道思想家的。至于他后来么时有了儿子,委实不知。在这些年偶尔的网聊中,因为只涉及他的精神哲学,也从未提起他的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哦,得奖了!我油然记起他上个月给我微信留言,给他投票的事儿。因为我反感拉票贿选之类的勾当,没理会他。自然没看投票内容。

这倒勾起了我的兴趣,准备去看看当时他发给我投票的链接。可是,过去那么久,我不知什么时候删除了。

真是!我讨厌起自己来。于是,静下心来回忆,猜测——

思想家曰,人们精神决定对物质世界的看法,因此精神是第一性的。他将洋洋二十万字的书稿发给我,要我帮看看。

我看后,没有提出异议也没表示赞同。

他说,对我的为人有些失望。

我说,我原本就是令人失望的。怪就怪那次相遇。

过了很久,他才跟我联系,告诉我,他到山洞修行去了。怕我不理解,强调说,任何一件惊天动地之举是要冥思苦想,空乏其身,得与天地相通的。

洞中,他时不时发我微信,告诉我他用生命检验他学说的正确性。

他说,智者不为外惑,唯有清净之地才能让精神闪光。他确信自己的理论是开创性的。

我说,我是凡夫俗子,仅知道奔波劳苦的生计问题,不想那些高不可攀,于我而言应不了急的大道学说。因为我不上心也就不非议评判他的成果了。

他常常对我说,十分快乐啊!一个人在生存问题解决之后,能够随心所欲做喜欢做的事。

我总是给予不置可否的答复和真诚祝福。因为刚才提到他的儿子,我怎么也翻检不到有关这方面的记忆——一个人在深山老林,不可能与人发生两性关系,不可能有子啊!

嗯,嗯,记得了。好像年前他跟我说过,老弟啊,人生最重要的还是生命。生命有所依才能决定物质。通过几年的洞中修行,我觉得,世界的本源是物质的,无论科技、人文如何发展,是无法超越自然界的。生存法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生命在竞争中新生,毁灭,在延续中进化或异化。精神的力量是决定人类融于大地、梦想苍穹的最终力量。

我没有他这么多真知灼见。保持一贯作风,当一个好听众。但,近朱者赤,时间长了,我也有所同化。

有一次,当他说完,我就说,我认为,人类痛苦的根源是对自己的无知。因为无知,喜欢将一切不幸与恶发泄予人,祈求得到改善。实际上,人类在战胜自然获得丰富的物质成果后,依然不可避免地面临新的困境,新的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规则无可避免地再次重演。

第一次,他禁言了。许久没理我,直到今天清晨才向我发来这则微信。

其实,我们该如何生活就生活吧,没必要想得那多。许多时候,必须面对就无法回避。希望总是与失望相伴,除非生命终止。

想到此,我也不管他的儿子是怎么回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