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爷爷讲工业大道的故事
路是脚踏出来的，历史是人写出来的。—— 吉鸿昌
一
张莹是一个年仅十三、四岁的女中学生，家住海珠区保利花园，每天上学放学，她都要乘坐521路公交车，到位于城区中心的康王中路广州市第四中学上学，这是一间市的重点示范性中学。
从保利花园到四中，行经工业大道至康王路共10个车站，经过人民桥，这条大桥跨越了横穿而过奔腾不息美丽的珠江河。
张莹天天乘公交车经过“工业大道”，沿路却基本没有看到一丁点儿工业气息的味儿。孩子的好奇心非常重，张莹的爸爸妈妈是个生意人，整天同生意打交道，平时在家的时间比较少，因此交流就少，当她有心事时，时常只能同有时间的爷爷讲。
爷爷张远虽在保利花园居住，但与儿子张方和孙子张莹一家不同一幢楼。因此，不是孙子过去就是爷爷过来，这样反而更显亲热。这天双休日，爸爸妈妈不在家，张莹像往常一样，去了爷爷和嬷嫲蹭饭吃。
见到长得漂亮可爱乖巧的孙女过来，两位老人心里十分高兴，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你爸爸妈妈又出差呀？”张远微笑着问。
“是呀，爷爷。”
“俩口子老在外，将我们的莹莹掉在家里啰。”张老太太嘀咕埋怨着说。
“嬷嬷呀，我也长大了，没问题呢，他们不努力工作挣钱，我们就不能过上幸福的生活。”莹莹十分懂事地说。嬷嬷听后开心地笑了：“我们的莹莹真的长大了。”
嬷嬷在厨房做饭，张远在书房与孙女聊天。
“爷爷呀，我天天上学放学都经过工业大道，但基本都看不到这条路有工业的气息，反而是商业、服务性行业、楼宇居多呢。听人说，过去这条路真是条工业大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张莹将多年心里的疑问终于向爷爷说出。说的时候，明亮的双眸望着慈祥的爷爷在渴望解答。
张远同孙女说： “广州工业大道在解放初期建成至后来曾辉煌了半个世纪。不但在广州辉煌，在全国也相当辉煌呢，当年党和国家的主要领导人，许多都来过这条路沿路的工厂视察。”说到这，老人家的心潮有点激动并相当自豪。
“爷爷，您同我具体说说嘛”
……
二
每个人心中总有些难忘的记忆，比如爱情、友情、初恋、事业等等，当中一些事物对其产生巨大的影响后，这种记忆就难以忘记了。尤其是当一个人渐渐变老，对于远去的事情往往变得更加清晰，对于工业大道，张远再熟识不过了。
张远出生在1949年，今年的他已经67岁，退休7年了。
幼年的张远居住洪德路的居民区里，从小学到中学，他一直都在海珠区读书。高中毕业参加工作后，仍然在海珠区，那就是后来建成的工业大道，后来进的是广州重型机器厂当学徒，再通过上工人大学学习后，当上技术员，车间主任、技术科长，后来成了副厂长。
退休7年的张远，中等身材，气质优雅，戴付近视眼镜，仪表文质彬彬。卸下重任后的他，日子过得很开心，儿子儿媳经商小有成就，孙女读书成绩不错。他自己呢，像许多退休老人一样，积极做好家庭的后勤保障工作，每当儿子儿媳离家出差，就在家煮饭给孙女吃。一旦他们在，他与老伴就离家外出旅游，到外面的世界走走。
张远在家的日子，每天，他约上旧时的工友或过去童年的老街坊饮茶，上网看新闻，余下时间在写一本名为《工业大道的变迁》的书。应该说，他的日过得很充实，也很有意义。每当与过去的老同事、老街坊们饮茶，都是谈过去的往事居多，这给他撰写的书增加了不少素材。那条在生活和工作上伴随了一生的工业大道，给他留下了许许多多美好的回忆。
张远清晰地记得：原先较窄的路面，两傍种满了长得高大的桉树，像一排排毕直挺立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风吹动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似乎是老张童年的生活背景音乐。路边是一大片西洋菜和生菜地，一条弯弯的小河在田间流淌，河里成群的水鸭划着红掌拨动着青波，悠然追逐。放眼望去，远处有一排排铁皮小屋和简易工棚，还有那冒着缕缕灰黑色的烟囱——那是广州通用机器厂（广州广重集团有限公司的前身）、广州造纸厂、广州迁船厂、和明兴制药厂等的厂房。
当“哗啦啦”的风吹树叶声逐渐被“咣当咣当”的机器声淹没的时候，工业大道从原先较窄的道路改造成宽阔的大道时，张远也长成了一个棒小伙子，进了广重成了一名钳工学徒。
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金色阳光从茂密的树叶间斜射出来的时候，张远身着穿深蓝色的工作服精神抖擞走在工业大道上。不远处，雄伟的“华南第一机械城”沐浴着清晨的阳光，那镀上了灿烂金色的烟囱，浩浩荡荡徒步或骑自行车上班的人流，那火红奔泻的钢水、那耀眼欢跳的焊花，绘出一篇壮丽辉煌的画卷；“咣当咣当”的汽锤声，“轰隆轰隆”的马达声，“乒乒乓乓”的敲打声，以及“丁铃丁铃”的自行车声，演奏着一首气势磅礴的交响乐曲。张远大踏步走在这上班的洪流中，心中感觉无比的自豪，脸上写满了骄傲。
“爷爷，你在想什么呢？”孙女莹莹在问，打断了张远的回忆。
“呵呵，我在想我年轻时走在工业大道、在厂工作的事呢。”
“那你就讲给我听听好吗？我也想知道一下呀”。
今天老张的心情很好，俗话说：树老根多，人老话多。年近70岁的人，经孙女的哄哄和要求，于是他向与孙女娓娓道出了工业大道的故事。
三
“莹莹呀，在广州，历史悠久的古老街道数不胜数。而位于广州市海珠区的工业大道，其实建道历史并不算长，但在解放后的几十年间，名声分外响亮，名扬达近半个世纪呢”。
此时的张远，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高中毕业后学艺憨实少语的钳工学徒，他经过工人大学的深造学习，加上后来通过参加各种专业技术培训，先后成为技术员、车间主任、副厂长，无论是生产技术、管理艺术、文化程度都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因此他讲起话来，叙述历史都很有条理性、知识性、逻辑性、艺术性。因为在工业大道形成和发展的过程中，他亲身经历，所以叙述起来条理就十分清晰。
他向孙女叙述着说——
“1949年底，迫切要求发展自己的工业，尤其是重工业和机械制造业。祖国南大门广州，同样需要在短时期内从一个历史悠久的消费城市建设成为工业城市。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广州市政府制定了“把广州市建设成为社会主义工业城市”的发展战略，并从全局出发,将发展工业的重点放在广州海珠岛的西南部郊区。
广州市政府大力医治城市创伤，1950年—1951年，抢修了304条老路，面积达94万平方米，改善了路况。1952年，又开始将广州“河南”西面一带的郊区，作为广州市重要的工业基地加以建设。于是，河南出现一条工业大道。”
张远怕孙女听不明白，于是作进一步的解释：
“为什么工业区不放在广州北部山区？因为这里珠江环绕，尽得水陆路交通运输之利，因而不少中央及省、市的大中型企业纷纷落户，包括广州造纸厂、广州通用机器厂（广州重型机器厂前身）、广州造船厂等30多家大、中型工业企业陆续在此扎根（连同小型的企业近60家），沿路形成规模宏大的工业区。
考究起来，早前，在太古仓的后面有一条路通至沙园，叫金沙路，还是一条泥沙路，全长约3公里，宽不到6米，后来成了早期工业大道的首段。后来，工业大道经过多次扩容改造。
第二次改造是在1956年，将其路段延长至石溪，与南洲路连接。第三次是1965年，这条路稍拓宽并铺成柏油路；第四次是文革后的1973年，再次拓宽并修补。第五次是在九十年代的末期，由于马路中间要建高架路，道路要进一步拓宽，将原来道路两旁的树木全砍掉，建成两边机动车四车道为混凝土路面，非机动车道为沥青路面，沿路以两条1.5米宽的绿化带隔离，路宽40米的宽阔大道。
路面的拓宽，从中看到河南工业的发展。现时的工业大道全长约8000米、宽40米,是一条呈西北至东南走向的主干道。全路由工业大道北、中、南三段组成。北起人民桥南端凤安桥，南至石溪涌接南洲路。自北至南与荔福路、昌岗路、南泰路、江燕路、江南大道南端、石岗路相交。在长达数十年的时间里，这条约8公里长的工业大道成为广州经济的主要支柱，它的工业生产总值在广州国民生产总值中举足轻重，它的盛衰变迁关系到广州市千千万万个家庭的幸福。
从此，年轻的工业大道以其钢铁般的肩膀，承载起一代产业工人的激情岁月；承载起广州人民的强国梦想；承载起广州工业发展的灿烂辉煌！”
张远老人的文学底蕴还是挺不错的，说话很有诗意很煽情。说到兴奋处，心情十分自豪和兴奋，似乎是在当年厂的职工代表大会在台上向职工们作报告一样，慷慨激昂，比划着手势。而莹莹像台下的“职工”，瞪着一双明亮的眸子在认真听着。
老张站起来，在书房度着步继续向孙女说：
“老一辈的人们都不会忘记，当年国内知名、广受人民群众欢迎的一些工业品牌，如万宝牌电冰箱、凤凰牌洗衣机、虎头牌电池、五羊自行车、双桥牌味精、双鱼牌乒乓球等名牌轻工业产品，就出自广州工业大道的知名企事业。
当年的广州造船广、广州造纸厂、广州重型机械厂等60多个大小企业，它们所组成的工业集群，无疑是国内工业战线一支名声显赫的方面军；从这个产业工人群体当中涌现出来的全国、广东省及广州市劳动模范林凤仙、李浩然、梁豪吉、黄成、李树、廖润英、金泽泰、黄晓丹等各个时期近百名先进模范人物，是工业大道精神的灵魂”。
说起这些当年的劳模，张远如数家珍，因为张远当时也是省的劳动模范，他们曾经一起在群英会上合照，那些照片他还一直珍藏着，对于这些照片，孙女张莹也是见过的。听到这的张莹笑着点了点头。
张远喝了口茶，继续说道：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华南地区许多大中型国企都集中在这里，当中许多企业制造生产的产品，无论是质量或者数量，曾是华南第一、全国第一、甚至亚洲第一、世界领先。当中有些企业，在国内外具有很大的影响。其实，在广州工业大道沿线的数十家企业中，大部分都是响当当的名牌企业，有着辉煌的历史，几乎每间工厂都有属于自己的核心技术，无愧于“广东第一”、“华南第一”或“全国第一”、甚至是“世界第一”的荣誉。
“爷爷，你对过去的事情怎么记得那么清晰？说起来如数家珍。”
“孩子呀，工业大道在历史发展过程，早已溶入到我的脑海里、血液中，他是我人生记忆中难以忘怀的印记啦”。张远说得一点也没错，他的一生都生活在这条大道旁，工作在这条大道中。
“你们爷孙俩在说些什么？聊了那么久，开饭了。”这时的张太太做好了饭菜，催促他们去饭厅吃饭。
四
饭桌上，爷孙俩边吃还一边在继续聊。
“爷爷呀，那些厂后来的命运如何啦？”
“历史总是往前走的，城市中心总不能让工厂与居民同处嘛，城中的工厂陆续迁移到远郊。后来，广州农药厂原址变为金壁花园，广州汽轮机厂原址变为富力现代花园，广重原址变为光大花园，橡胶二厂原址变为凤安花园……商贸、服务业取代了黑烟袅袅的大烟囱，鸟语花香的绿化小区取代了机声隆隆的工厂区。据不完全统计，在退出工业大道的工厂企业腾出来的地皮上建成的大小楼盘已达20多个,往昔的工业大道变成广州市一条遐迩闻名的‘宜居大道’。如今的工业大道呀，一座座新型时尚的商住楼盘拔地而起，或曰‘花园’、或曰‘广场’，充满现代生活的温馨气息。”
“哎哟，原来工业大道发展由盛到衰的历史就是这样的，这下我全明白了。你不说，我居住在河南的工业大道还真不知道得那么具体呢。”莹莹笑着说。
傍晚，张远拉着孙女一起在工业大道散步。
夜幕下的马路，处处霓虹灯闪烁，行人如鲫，车水马龙，漫步在高楼林立、莺歌燕舞的“工业大道”，张远不时指指点点，边走边说，有些话他是说给孙女听的，有些话是他人老了自言自语。比如,散步到某一处，他就会对孙女说，这里原先是什么工厂，那里又是企业，我当年经常骑自行车天天路过这里去厂里上班。
老张自言自语的话是：现时还有谁还会想起当年工业大道所经历的艰苦创业历程、所承载的振兴中华的历史使命？还有谁还会想起当年工业大道工人们所付出的青春和汗水、所度过的激情岁月？现时的年轻人及新来的外地客家人们全然都不知道呀。政府应当在工业大道选择一个适当的地方建设一座工业大道博物馆，或者就叫广州工业博物馆，为老一辈广州人和年轻一代留下一个能够从中重温及了解过去广州工业发展历史的经典场馆，让广州市的近代历有一个全面的展示和延续。
听着爷爷梦呓般喃喃说着这番从他心底里发出自言自语的话，莹莹忽然间感觉到与之平日相处爷爷年龄真的变老了，感觉他对广州这座城市很热爱、很关心。另外，她也从中感觉爷爷的知识面很广，文学水平也挺高的。
春未夏初的广州气候十分宜人。莹莹与爷爷来到珠江边，一老一小倚着江边的栏杆看着宽阔的珠江河不断东流，那水面映掩着两岸高楼大厦和霓虹灯的倒影，游船在穿梭往来，晚风阵阵吹佛，让人感觉很舒适，感觉广州这个城市很美丽。
这时的莹莹也在想：听爷爷讲了广州工业大道的故事，它的神话般崛起与及它的神话般完结，都和广州的发展历史紧密联系。近半个世纪的工业大道辉煌已经过去，尽管多少历史往事已经烟消云散，尽管现在那地方隆隆的机器声早已消失，人们在恬静而又优美的环境中过上幸福的生活，但她感觉到：不少像她爷爷那样的老广州人心里依旧怀念的是——那些为共和国战斗过和艰苦创业者留下来的真实记录，那是灵魂深处最深刻的、永不褪色的历史记忆！
张莹听爷爷讲广州工业大道过去的故事虽然暂时完结了，但她在心里也在想：这条道路的历史故事新篇章也还在重新书写着……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