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圣地
每个地方都有第一缕曙光。
只要你将这缕曙光看作是第一缕，
那便是自己心中的第一缕曙光。
到温岭，是非要去石塘的。石塘的石屋不能错过，千禧之年第一缕曙光最早照射到的地方更要去体味一下。
当新千年新世纪即将到来，似乎全世纪都在寻觅千禧之年的第一缕曙光在何处最早出现。身居舟山群岛的我，也曾设想过，以为舟山既置海中，又处全国的东边，那新千禧曙光该率先在舟山的某一处出现。想不到的是，温岭的石塘竟是独占了全国鳌头。石塘，便寄予了一种新的韵意。前些年，温岭就在观赏千禧之年的第一道曙光之处建造了一座千禧曙光公园，以志纪念。
尽管知道这样的一个公园可能会很简约，近中午过去也早已错过了第一道曙光，然而，当我到了温岭后，还是急着想去感受一下。心里像有一阵波涛在涌动，阻也阻挡不了。
登上山顶，是一个大理石筑就的广场。十根花岗石柱子分两列竖立广场上，每根柱子上都镌刻了一个神话传说或历史故事，“女娲补天”、“后羿射日”等，端庄中闪耀着生动的画面。广场的尽头依着山坡，矗立一块巨大的墙面，若照壁，上书“阳光圣地·温岭”。当2000年1月1日6时46分，这个位于东经121度36分，北纬28度15分的小渔村成为我国大陆第一道曙光照射地时，原本偏僻宁谧的小渔村没有理由不成为人们心目中时光的宠儿，也没有理由不成为阳光的圣地。这既是新世纪的第一缕曙光，更是千年之禧第一缕曙光的最早照射地，又有哪个地方能享此荣？当真称得上“阳光圣地”。
稍往东，又是一个广场，高高地耸立着“千年曙光碑”。那是两支相对的碑柱，如两扇竖起的门板，象征着新世纪的大门已打开；又似扬起的风帆，蕴含着扬帆远航的意涵；还可想象成举起的双手，仿佛托举巨大的希望。碑柱之间有金属表示的渔网相连，该是表达出石塘人民战海伏浪夺丰收的雄心吧。我凝望着碑柱，心里不由起了波澜。这千年曙光的洗礼，是多么激动人心的时刻啊。同样是一抹曙光，冠上了千年之禧、世纪之光的名义，其荣耀和感召竟是相差天壤之别。这一千年曙光的惠临，吻醒了石塘蜕变的行程，也让人们纷纷来此沐浴阳光，祈愿祝福，将心中的希望托付在阳光之中。
海就成为必须。
第一缕曙光自是从海上升起，——海是离太阳最近的地方。
惟有海，才呈示第一缕曙光的出现。曙光总在海上才展示它是大地的希望。像是太阳只从海底下升上来似的，海平面才有资格说那是第一缕曙光。不错，地球上的起点就是海平面。
千年曙光碑的山脚下便是海。这个第一缕曙光照射到的地方怎能不在海边？
眼前的海呈现片片淡绿的色彩，说不上清澈，却让看惯了黄浊海水的我感到一种清新。温岭同样属于东海，这里的却是另一番情景。我知道，这或许是我们运气好，刚巧遇上潮汐和天气的变化，像是特意为我们送上了一份礼物，装扮出多彩的面目。事实上，这里的海水也浑浊。那一道道隐隐约约的黄色浪潮镶嵌在淡绿的海水间，让我这个熟悉海的人一看就明了，它的质地是黄浊的。淡绿的色彩仅仅是它偶尔飘逸的一种衣袂。当潮汐改变，云层移位，黄浊的面目依旧会复原。但是，眼前的淡绿色海水已足以令我们啧啧称羡，很有一种惊喜，也感叹我们家乡的海为何少有淡蓝或者淡绿的色彩？
岸边的不远处，散落三两座大小不一的岛屿。青绿苍翠，像是淡绿的海水凝固而成。阵阵波涛拍击岸边，翻卷出层层白色的泡沫，在荡涤，也似吟唱。
这眼前的海就让人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凝望着，我便想象第一缕曙光出现的情景。一线光亮或者一抹红霞是不是第一缕曙光？一脉黄灿灿的光线微微地涂抹在东边的海面上，该是第一缕曙光了吧？哦，不，第一缕曙光该照射到石塘。它是金色的，淡黄的，还是红色的？是热烈还是温情的？我笑笑，猜不出千年时光照射石塘的情景。我只知道，曙光是旭日东升的前奏，太阳总跟在曙光的后面。
记得有一次在海边起个早，观看日出。海天相接处灰蒙蒙的，倏地，海的上空渐渐地拉开了帷幕似的，泛起了一层灰白的亮光，继而转为淡黄，慢慢地又呈现桔红，仿佛在静静地等待，像在酝酿一个瞬间的精彩时刻的到来。好一会，金色的光芒才突然地张露出来，很有张力，像是要刺破天空，却又让人感到淡淡的，柔柔的。海面上早已闪耀碎金般的光点，宛若欢跃一般。一种愉悦的情愫油然溢上心头。多么令人舒畅，又那么充满希望。
这不是第一缕曙光吗？
人说太阳每天都是新的。即便如此，我想，不变的却是第一缕曙光。太阳要升起，总有第一缕曙光相伴随。没有第一缕曙光，哪有太阳的跃升？当第一缕曙光映照出来的刹那间，就已预示红彤彤的太阳即将腾空而起。或者说，第一缕曙光是太阳升腾的开路先锋，太阳会在曙光之后张露出彤红的圆脸。
石塘千年之禧的第一缕曙光早已稍纵即逝。与别的地方不一样的是，它将那缕曙光刻录了下来，用高大的碑柱以示纪念，告示人们，这里曾是千禧之年第一缕曙光率先照射中国大陆的地方。这是大陆的一处海边，而非我们的海岛。那些专家们当初是贪图方便，还是心目中只有大陆？我一直在凝惑，在耿耿于怀，舟山的某一处该是千禧之年第一缕曙光最先照射之处。可惜，海岛又被排除在外。
其实，每个地方都有第一缕曙光。只要你将这缕曙光看作是第一缕的，那便是自己心中的第一缕曙光。即便像事业上的一点进步，像苦苦追求着的所爱之人显露出了一点爱意，自己若认为是开启了一种希望，那也可看作是第一缕曙光。第一缕曙光又何必一定要由太阳所赋予的呢？
每个人的心中都可拥有一方自己的阳光圣地。
如此，千禧曙光也才赋予出新的含意。
━━━━━
本文刊发于2017年第二期《浙江散文》杂志。
作者供职于岱山县人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