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端砚，中国四大名砚之一，凝结着久远的历史和文化内涵。古人赋诗赞其曰：“端溪古砚天下奇，紫花夜半吐虹霓。”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钟道宇创作的长篇小说《紫云》，描写砚村黎、程、顾、郭等家族的兴衰际遇，时代的变动，人物的感情纠葛，悲欢离合的世俗生活。研读之，颇感笔蘸端砚，翰墨芳香，脍炙人口。

紫云，端砚别称，美称。钟道宇用“紫云”作为这部长篇小说的书名，同时也用“紫云”作为主要人物的名字，意味深长。作者成功塑造的主要人物“紫云”是一位美丽聪慧、心灵手巧，破例传承端砚雕刻艺术的端州女子。作者笔下的女人与端砚有相似之神韵：女人，光洁嫩滑，玲珑浮凸；端砚，光滑如玉，娇嫩细腻，如妇人肌若婴儿面。换而言之，女人美如端砚，端砚美若少女。

作者在小说中行笔洋洋洒洒，所勾勒的人物形象并不太多，紫云、程世昌、程家良、程学谦、马二驹、马青阳、郭幸临、郭木桥、郭月季、顾公望、顾二娘、银盏等，行文不仅流畅，刻画的人物形象也异常丰满，每一个人都有着鲜明的个性特征。一场人性的较量，在小说故事中演绎得淋漓尽致。其中，在刻画人物形象的方式也颇具特点，比如，“紫云痴痴地凝视着二娘……她觉得满头银发的二娘纤尘不染空灵得仿若仙子，白眉下幽深的黑眸里其实深深蕴藏着不为外人所知的宽容、率性、睿智与大气。”以旁人的眼光来展现人物的特性、高贵品质，这样的表述方式颇具匠心；再如，作者刻画的人物群像也凸显浓浓的砚味，“砚村的女人都是逆来顺受的女人，在男人上山采石的日子里，女人每天黄昏都会石雕泥塑般站在家门口，望眼欲穿地盯着巷子的尽头，直至夜色把他们单薄的身影和巷子一起渐渐淹没。”这样的人物群像是砚村这个特色村庄特有的一道人文风景，如此道来，让读者如身临其境，目睹其状。

语言作为文学的第一要素，作者在小说中运用语言独具匠心。运用成语艺术地垒砌是其作品里其中的一种语言特色，如“日复一日地上演着货如轮转生意兴隆悲欢离合世态炎凉你虞我诈的故事。”连续运用五个意义不同的成语艺术地堆叠在一起，筑成了一幅纷繁复杂的画面；“一条雪雪白白光光洁洁丰丰满满玲珑浮凸极炫目叫人看了喘不过气来。”一连五个意义迥异的形容叠词（成语）垒砌，让一个美女子的形象立马呈现在读者面前……在行文中巧妙地运用比喻这一修辞手法也是作者在此小说语言运用的一大特色，如，“他轻轻地抚摸着这些嫩滑冰凉的砚石，感觉就像手掌此时正在十个不同的、光洁嫩滑的女人身上游走……”“程世昌突然看见眼睛眯成一条砚石上的金银线……”“心碎的声音，就像刻砚时木槌敲打凿子削去砚石的声音。”“紫云嫩滑如端石的脸就被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掌捧着。”……类似的比喻不胜枚举，以形似至神似的本体与喻体间的事物勾勒出来的给人一种感官上认可的具有形象生动、栩栩如生的场景画面。这一系列画面具有灵动感，给人以无限的想象空间，将没有生命的端砚寄予了小说中的人物和外界景物。探析钟道宇笔下的《紫云》，可以发现他在小说中对比喻手法的娴熟运用，喻体总是泛着浓浓的“砚味”，不但描绘出一个让人感官上认可的空间，同时也表现出了作品中的深刻主题。

一般来讲，每一篇小说都有一种感情基调，每篇作品也有一种特定的氛围，作家往往用生动的自然环境描写，来渲染故事的气氛，从而增强故事的真实性，感染读者。钟道宇在《紫云》中的环境描写也颇具匠心，如“江风呼呼，军旗猎猎。寺外倒挂的檐阙风铃，叮当作响，催魂索命。”这一句环境的描写渲染了神秘诡异、变幻莫测的气氛；“一弯钩月悠悠然上中天，远山近树，阡陌田畴，都如画一样轻描淡写地写在月光下……映在江里的月亮随着河水缓缓跳跃。”这些环境的描写渲染了一种气氛，从而推动了情节的发展，为下文作好铺垫；“巷头的那棵苦楝树上仅存的一颗干瘪褶皱的苦楝子‘啪’一声掉落在马二驹手里撑着红油伞上。”这句环境描写预示着马二驹的不祥之兆。小说中的环境描写有时候也能烘托人物丰富的心理，凸显人物心理活动，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如，“那时急时缓的琴声，那清清越越的歌声，那幽幽的叹息声，那沙沙的泡桐树的摇曳声，仿佛又在他的耳畔回响起来，如同……波澜翻覆。”“河道陡然变窄，咆哮的江水有如一条桀骜不驯的巨龙。”“逆着江面刮来的夜风迎头扑来，生生响在郭木桥的耳旁。”“江风贴在江面刮过来，把紫云身后的木棉树摇得哗哗作响。紫云觉得自己的脑袋也在哗哗地响。”这些景物的描写主要作用就是衬托人物的心理，为下文埋下伏笔。

细节描写是最生动、最有表现力的手法，它往往用极精彩的笔墨将人物的真善美和假丑恶和盘托出，让读者欣赏评价。文学作品中，细节是大量存在的，在钟道宇的此部作品中，细腻、精彩的细节描写比比皆是。“紫云走在龙马寺长长的走廊里，额头上布满豆大的汗珠，她越是紧张冒汗，越是觉得走廊老长老长，汗水不但把紫云的一撮头发粘在额头上，而且顺着发梢流进她的眼眶。紫云用手轻轻地捋了一下额头上的那撮湿发，又揉了揉生疼的眼睛，特意加快了脚步。”心理、神情、动作的细致入微的描写，映衬了人物的紧张心情，展示人物的内心世界；“紫云大为紧张，眼睛瞪得铜铃大，脸色一寸寸地变白……”这个细节描写镶嵌着比喻，细致的描写展现出神情渐变的过程，使人物形象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作品中景物的选取也颇具匠心。小说多次出现的树木主要有三种：泡桐树、苦楝树、木棉树。泡桐树在小说的一些场景中适时的出现，无疑是作为人物的对家乡思念的介体和期待爱情的寄托之物，颇有诗情画意；相传，“苦楝”在古人的眼中是不吉利的植物，“苦楝”的花语就是“压抑”，小说中，时而出现，都是预示人物的不祥之兆；每当木棉花开，预示采砚石的日子将要结束，木棉花落地仿佛给人一种无法换回的落寞与无奈。这三种植物在小说相关情节中的出现都是有寓意的，作者谋篇布局的独具匠心可见一斑。

反复研读该长篇小说，总能感受到笔蘸端砚，翰墨芳香。无论是人物形象的塑造、语言的运用、故事气氛的渲染、细节的描写、景物的选取等，都彰显着钟道宇的独具匠心之文学艺术素养，不愧是一部独具韵味的文学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