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投稿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文书与猫
来源:中国作家网 | 曾明洋  2017年05月11日08:29

一个偏僻贫穷的村子,一片坐落整齐的帐篷,一群灰头土脸的士兵,还有一只猫。

他叫小杰,山东人,服役在大漠极北。大学毕业的他,喜欢写点什么,自然而然的,被部队充分发掘人才,成为了一名挖掘机操作手,后来因为老损坏设备,就被打发到二线,走上了文书岗位。

从一名“特种”设备操作手,转换到一名笔杆子,是一件神奇的事情,当然呢,在部队而言,再正常不过了。毕竟,不精通好几门专业,都不好意思说是当过兵。

事情交代清楚,故事就这么开始了。

一双还算白嫩的手,握着鼠标,在桌子上娴熟地滑动。光标在跳跃,将一张张图片和文字从桌面上拉进文件夹,右键敲M命名,解压打包,拉到邮箱里,看着缓慢的网速走动,一直到满了,点击发送 ……

一间破烂的“办公室”,小杰就坐在里面。四张铁皮桌子靠墙摆放,零零散散的七八个凳子,就挤满了地上不多的空间。桌子底下放了东西,电瓶、测量仪器、碎纸机,还有一堆干皱的苹果。桌面上摆着电脑、打印机、摄像机、照相机、水杯……恩,还有一只猫。

一只雪白的猫。前天晚上小杰倒水回来,它正被另一只黑色的猫“追杀”,逃命到门前。也幸亏十点只是加班的开始,小杰当即一个霸气的跺脚,从气势上吓跑了黑猫,才解救了它。

于是,晚上加班时,小杰就有了伴。

这真是一只乖巧的动物,当小杰安静码字时,它保准不会发出一丁点的声音来,就让那清脆的敲击键盘声,在这静怡的夜里,空旷地传荡。夜好深了,它也不会睡觉,盘着身子在桌上,两只大眼睛瞅着窗外,有时候,也看着电脑。

这是一只有素质的猫,怪不得要被欺负。

白猫每天中午过来,从窗口的破洞,先探头看一眼小杰,亲昵地叫一声,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跟前。小杰去吃饭,它立着身子看,门关上了,才在桌上蜷成一团,安心地假寐。

晚饭哨声响起的时候,下起了雨,淅沥沥的冬意从空气中释放出来,夹在水迹中,顺着窗口的破洞溜进来。从房间到餐厅帐篷,要经过近两百米的路,小杰不准备去吃了,雨大淋湿倒是小事,关键排那么长的队着实心烦。他看了一眼白猫,白猫也正看着他,大眼睛里透着说不出的感觉,让他心里一软。

“喵……”

小杰站起身,推门出去,冲入雨幕中。

冬雨滋润大地,下得久了,积出一汪汪小水潭来。远处帐篷上挂着灯,军用探照灯的光很强,四处洒下去,不知道刺破多少层夜幕,就连每颗水珠子上都投射了光斑,映出奔跑中的黑影来。41码的黑色胶鞋重重砸在地上,踩的水花四溅,浸透腿上的秋裤,让肌肉充分感受冰凉的爽意。三寸短发留不住水,从额头到脸往下淌,一滴滴的集合到一起,拉成队伍,一条线地顺着脖颈溜进去,凉到心窝里。

小杰脚步渐渐轻快起来,如释重负的一抹微笑流露在脸上。风雨之中,忙乎一天的阴霾,竟然在冬雨的渲染下,烟消云散了。

因是野外任务,就靠几间荒废的民房和军用帐篷,才足以保障生活。掀开帘子,餐厅帐篷里早已人满为患,熙熙攘攘的排队打饭,虽没什么人讲话,但足够多的咀嚼声和金属盘碰撞声,也足以演奏一曲热闹非凡的交响乐来。

从排队打饭,到刷洗回来,一共用了七分半钟,其中五分钟时间,用在排队上。晚上的饭菜很丰盛,厨艺精湛的炊事员将每道菜肴都烹饪的很美味,那盆红烧排骨连底汤都被人刮进汤勺,均匀地浇在米饭上。

小杰坐在帐篷一角,很有耐心地看着战友吃饭,等得差不多了,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铁碗,挨桌收集骨头。脸上洋溢着笑的小杰每到一人身前,那位战友也会回以笑容,顾不得扒饭,赶紧将盘子边沿摆放整齐的骨头夹起来,放进小杰的小铁碗里。

再晚一点,天色就完全黑了下来,房间里昏黄的灯并不亮,柔和的光芒将夜幕赶出去,挤满了狭小的空间。

白猫伏在桌上,细嚼慢咽地啃着骨头,不时抬头看一眼小杰。等它吃完了,桌子上没掉下半点残渣,干净的像刚擦过一样。

“喵”

小杰正仰头滴眼药水,伸出另一只手去摸白猫,轻轻地从头往身子,反复抚摸几下。它眯着眼,显然很舒服,用头去拱小杰的手。

时间,在一次次加班中,悄悄过去。

“全连都知道你养了一只猫,在这里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回去我希望不要再看见它。”归营时刻,连长跟小杰说。

“是!”

无论是人是兽,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身不由己,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那间破房间里,小杰将白猫抱在怀里,自顾自地说。

“喵……”

旗帜招展,一辆辆绿皮车绝尘而去,很快不见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