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的遐想
对于莲的最早记忆实在有些久远了,恐怕要追溯到早年中的懵懂时期;而对于莲的了解,比之于对它的记忆,却晚了许多岁时。
莲与荷同义,互为我,草本植物,多年生于浅水中。叶深绿,圆盘形,边缘波状;蕾称作菡萏,绽放为花,有红、粉、白、黄四色;种子即莲子,与花托合称莲蓬;肥大而长的茎即莲藕。
故乡在川南,家居故乡县城。县城小,小到不用十分钟就可以走出东南西北的任一门,再走,就可以踏上桑陌了。
东门外临河。大概是因取水便捷,就有了成片的稻田。全是稻田也不尽然,其中尚有一块硕大的莲田。当稻田中的稻禾葱茏苍翠时,莲田中的莲叶也茂密如盖了,并点缀着菡萏及各色花朵。
夏季有的周日上午,我与比邻的同龄小孩会去那片莲田。当然,那时我们还谈不上去欣赏莲叶上滚动的晶莹剔透的露珠,以及微风摇曳莲叶呈现的娉婷姿态,我们就候着那些爱栖在花骨朵上的翠鸟,并为它准备了弹弓。翠鸟头大,羽毛斑斓,背部羽浅蓝,翅翼羽深蓝呈金属光泽,胸腹部羽浅棕色,喙长且末段尖锐。它眼睛紧盯水面,一旦发现小鱼,则以闪电般的速度扎入水中,用喙将其捕获。我们倒是多次见到了翠鸟,弹弓却一次也没用上。知道吗?翠鸟的耳朵极其灵敏,且它的眼睛转动角度也大,一旦发现附近存在威胁,一振翅,就箭矢一般飞走了。
我有阅读嗜好,少年时代就形成了。在小学和初中阶段,间或有作文被老师在课堂上点评,就对作文有了些兴趣。为了不辜负老师的鼓励,就须再接再厉,但恐“入不敷出”,就私下去找一些读物来充实自己。这个举动没有被同学发现,否则他们可能会向老师反映,我的作文被屡次点评,是因为我有“小动作”。嘿嘿!说句玩笑话。
应该说, 读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比读周敦颐的《爱莲说》早了好几年。
我当知青的后半段是在原四川涪陵地区的垫江乡下。生产队附近有几个石油企业。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与石油卧龙河脱硫厂仅有的一个图书管理员结识了,于是他就违反管理制度借书给我。记得先后在他手中接过了浩然的一套《艳阳天》和一套范文澜的《中国通史简编》及一些单册书。后来,有个重庆知青落户到我所在的生产队。我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过去仅有书籍伴我的静默晚间也就有了说话声。不仅如此,在昏黄的白炽灯光下,我的枕边还轮流放着他带来的“文革”前出版的上下集《三国演义》、上中下集《水浒传》和一本《现代散文荟萃》。在《现代散文荟萃》里,我读到了朱自清的《亡妇》和《荷塘月色》。那时我十七八岁的年华,单纯幼稚得有些可笑。记得读《荷塘月色》后没几天的一个月夜,我还就真的高一脚低一脚地去到生产队的一块藕田去看莲叶。我没有获得美感,只是见到无数莲叶在月色下毫无层次的一片冥蒙,哪有朱自清笔下的“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同样是在“满月的光里”,为什么我见到的成片莲叶却与朱自清先生见到的大相径庭?多年后我才明白,这就是一个文学爱好者与散文大家在审美目光上的天壤之别。
后来接受高等教育,又读了一些古人关于莲的诗文。诸如汉乐府诗《江南》、南朝乐府民歌《西洲曲》、唐代王勃的《采莲归》、王昌龄的《采莲曲》、北宋周敦颐的《爱莲说》,南宋杨万里的《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以及清代书画家石涛的《荷花》诗等等。这些的诗文,各具独特视觉,各有非凡立意,经过千百年岁月的淘洗,已无良莠之分。
那时大学的中文教材《古代文学作品选》,没有把周敦颐的散文《爱莲说》列入精读篇目,却被列入了泛读作品。在浩如烟海,或者说汗牛充栋的古代文学作品中能被列为泛读篇目,也足以说明其的文学地位了。
历代以莲作诗文的文人墨客实在太多,产生的佳作名篇难以计数。然而一千年了,周敦颐的《爱莲说》却没被时光之尘蒙蔽,依然辉光闪烁,并走进现今中学课本,自然有其独到之处,有其与现实合拍的意义。
以“爱莲说”为题,题意通透明了,周敦颐是在直言表白对莲的喜爱。他爱莲的什么呢?他以文学语言道出了莲的高洁,继而又一言以蔽之,赋予了“莲,花之君子者”的美誉。借莲,周敦颐拟物抒怀:“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在文字狱盛行的古代,不就是在委婉地表达通达事理、刚正不阿,不攀附权贵的君子行为吗?“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不就是迂回地道出了他要在黑暗的官场不同流合污,要保持自己高洁的品格吗?
读乐府诗《江南》,我脑海会浮现出茂密莲叶下鱼儿自由穿梭,采莲船上青年男女欢声笑语的画面。吟“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我会感受到宏大的气象,仿佛其中的“碧”与“红”在强烈冲击着视觉。而读《爱莲说》,我会看到一个人如莲之洁的写照。
莲,还会让我想起什么来呢?对了,菩萨们都坐在莲花座上,或手执一朵莲花,象征佛虽出自于尘世却不染污,有着澄明洁净的境界……
《王大可:网名王大可wdk;可子可可子:四川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四川散文学会会员;《上风》文学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