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与提灯:陈映真文学与思想学术研讨会”在厦门举行
近日,“鞭子与提灯:陈映真文学与思想学术研讨会”在厦门大学召开,陈映真夫人陈丽娜以及两岸文化界的40余名专家学者与会,分别从文学、历史、政治、社会等不同角度展开学术讨论。
陈映真素来被视为台湾左翼的一面旗帜。赵刚从自身接受《夜行货车》的经历入手,指出这篇小说是陈映真对“乡土文学论战”的经典介入,具有战斗性与导引性,以文学形式定义乡土文学乃反殖反帝的第三世界文学。《夜行货车》也是陈映真面对台湾新殖民地资本主义社会、日益撕裂的“省籍关系”、如何论述“中国”这三大危机感的应对。“在同时与新殖民主义西化派、反共亲美本土派,与亲美反共中国文化派的三面作战的困难条件下”,陈映真企图借由文学的力量,对广大可能为右翼本土派透过身家叙事所召唤的“台独”潜在参与或支持的青年们,进行用心良苦的“导引”。曾健民指出,陈映真的社会性质论从政治经济的分析开始,再进入阶级分析,进而联系到该时期的各种政治、社会、文化文学运动与其进步的或反动的内容,最后归结到社会变革论——变革的性质、变革的对象以及变革运动中的阶级主力在哪里,谁是同盟者等问题。台湾的社会性质论为左派统一运动提供基础。吕正惠主要谈陈映真在上世纪60年代统左思想的形成,他指出台湾四代知识分子把陈映真视为偶像,作为革命运动在台湾的遗腹子,陈映真与台湾一般知识分子的最大不同是从不承认国民党政权在台湾统治的合法性。邱士杰认为陈映真的思想贡献之一是:尽管台湾战后经济发展因为国民党政权而实现了台湾经济基础的资本主义化,但他注意到与此相适应的主流意识形态不能支持台湾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即“精神的荒废”。
陈光兴认为理解外省人与本省人的精神处境与困境,是陈映真在台湾内部克服民族分断的实践,陈光兴通过小说细读勾勒外省人在半个世纪的历史进程中生命与政治道路的起伏。他从陈映真的第三世界视野,讨论分断体制下的“外省”失乡人与“本省”沦落人。王墨林从《加略人犹大的故事》谈陈映真的人道主义的社会主义的革命美学观。刘奎认为陈映真笔下的忧郁既是人物的生命形态,也是叙事与认知的结构性要素,与所谓“左派忧郁”不同的是,在台湾白色恐怖的年代,忧郁这类超出统制范围的情感结构,也暗含人的感性解放的潜能,因而具有情感政治的实践内涵。吴舒洁从陈映真早期的家庭书写讨论“市镇小知识分子”的家国伦理,认为直到1987年的《赵南栋》“离家”才被“回家”所取代,这是成长为马克思主义者的陈映真,从“家”的幸存者身上所看到的新希望。肖宝凤通过梳理刘大任的陈映真评论观察台湾当代左翼思想的张力、困境及对大陆知识界的启示意义。徐纪阳认为陈映真的早期小说在结构、语言、意象和主题等方面与鲁迅相合之处颇多,在台湾延续了中国新文学传统的鲁迅一脉。马雪把《忠孝公园》视为“思想剧”,探讨“大和解”的可能与不可能,指出陈映真的“大和解”是民族、阶级与人的复归。
陈映真先生对现实主义的推崇是有目共睹,他呼唤一种宽阔的现实主义。诗人詹澈从陈映真前期小说《面摊》《将军族》与后期小说《归乡》《忠孝公园》中的人物与自身亲友的“原型”对应关系,有力地驳斥了“台独派”以“理念先行”对他出狱后小说的贬低,指出陈映真现实主义创作的一贯性。张立本认为从《苹果树》《死者》可知陈映真写作之初便关切“人如何生活于世界?如何活着才是人”。这一问题意识暗示了陈映真认为人应设法认识己身所在环境的社会条件,也显示了陈映真1960年代的小说具有的现实指向性、政治性。陆卓宁则探讨陈映真的“主题先行”与文学情怀,“主题先行”并不表明陈映真认同“恋爱+革命”的概念化写作,并非忽视文学的艺术性与审美性,而是“表达思想”的创作信念。樊洛平认为以《归乡》《夜雾》《忠孝公园》为标志的创作,以老年视角的回眸唤起台湾被遗忘的历史记忆,以起落沉浮的个人命运见证台湾社会史,以忧患反思的态度清理殖民地台湾遗留的精神荒废,直面“战后”、“解严后”的岛屿政治生态,将台湾社会亟待解决的思想清理任务,再度尖锐地提到了时代面前。《归乡》《夜雾》《忠孝公园》也引发了学者彭明伟对当前台湾社会日益剧烈的族群政治矛盾冲突进行“历史性”思索。日本侵略、内战-冷战所造成的创伤如何疗愈?彭明伟认为三篇“分断历史小说”对抗的是割裂两岸联系的台湾主体性的历史论述。陈美霞通过陈映真的《铃铛花》《山路》《赵南栋》来讨论他对白色恐怖创伤历史的再叙述与中国认同的话语建构,同时呈现陈映真充满耶稣意味的左翼情怀。
陈映真先生并非单纯书斋式的作家,而是一个积极介入社会的知识者。创办《人间》杂志、投入社会运动、批判“台独”思潮等等都是他文化实践的一部分。黎湘萍指出陈映真始终在探索新的“人”、新的“社会”是什么?台湾所有的社会、政经、历史、环境、族群、两岸、民众史等议题都可以在陈映真创办的《人间》找到源头,《人间》的精神气质与思想探索在彼时此时都是独此一家的。韩嘉玲通过大量历史照片展示了作为社会运动据点的《人间》,她认为《人间》是陈映真除了小说之外,与时代更为近身肉搏的尝试。《人间》每期编辑会前都有读书会、讨论会,分析社会政治、经济问题。她分别谈了陈映真对民众剧场的贡献,以及《人间》同仁的多种作为:继承与挖掘台湾人反抗的历史,探索台湾左翼文艺的新方向与形式;结合社会运动、探索面向为工农的左翼戏剧方向;继承台湾左翼历史到进一步思考冷战结构下民族分裂的原点。陈良哲分析了《人间》的开始与结束。张均凯从陈映真的序文及其由此辐射的人际网络,考察他的“统”“左”认知、运动足迹与实践图景。
朱双一以陈映真、林书扬等为中心,批判“台湾民族主义”的建构、“日本殖民统治赞美论”、大众消费文化下的“亲日”思潮、西川满与皇民文学问题。王睿从台湾语文教育讨论陈映真在台湾接受状况,通过陈映真相对于龙应台、余光中在台湾语文教育中的“真空”状态,凸显了台湾语文教育“去中国化”、恋殖氛围、反共压抑、消费文化等“台湾问题”。
研讨会上,两岸学者从多方面呈现一个立体的有情感温度的陈映真。闭幕式播放了高重黎执导的电影《我的陈老师》,与会者共同缅怀陈映真先生。(陈美霞)